原来出来的老太太就是那天在医院碰到的老人,不过她显然对我有些印象,“快进来,快进来。()”她招呼我道,“谢谢您,奶奶,”我也打着招呼,顺手把刚才拎来的东西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琦琦啊,也不知道给客人倒水。”老太太‘责怪’雷琦起来,雷琦一边将外套脱下,换了一双拖鞋,一边给我扔一双拖鞋到我的脚边,示意我换鞋,我把鞋子换了,雷琦把我的鞋子放到鞋架,嘴里说道:“外婆,他要喝水自己倒啊。”老太太很快给我倒了一杯水过来,“瞧瞧,我们家琦琦都给惯坏了,你坐着,我还有菜要弄。”我点点头,拘束的笑了笑,雷琦挨着我坐下,“别紧张,看你那点出息。”她有些笑话我道,顺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一会儿,老太太招呼我们吃饭,雷琦带我洗手出来,饭厅里已经摆好了,老雷招呼我坐下,“小成,会喝酒吗?”我拘谨的表示喝不了多少,“那就陪老头子我喝一点吧?”我点点头,从老雷手上拿过酒瓶,给老爷子斟满酒,然后给我也斟满一杯,“来,爷爷,敬您一杯,以前不认识您,多有得罪,您多担待啊。”我举杯给老爷子敬酒道歉,“哈哈,小成啊,你的棋确实下的好,有时间我们再切磋?”老爷子爽快的喝了一口酒,对我说,“不过下次你可不许让我,该怎样就这样,不然下棋就没有意思了,”我连忙应好,“有时间我就陪爷爷下棋!”一旁的外婆似乎也恍然,“哦,你老头子前几天回来闷闷不乐,原来是小成把你下输了啊。”老太太笑着对我说:“以前老家伙还一直说找不到对手呢,呵呵,你把他下输了,他回来念叨了好几天呢。”老雷用眼色制止了外婆的话语,端起酒杯,自己喝了一口,雷琦在桌下偷偷的踩了我一下,瞪我道:“小杰,你好大胆子,连爷爷也敢赢!”我赶忙解释:“冤枉啊,那时候我也不认识爷爷啊,”我朝爷爷说道,“当时只知道爷爷的棋技高,才忍不住和爷爷切磋的啊,您说是不是啊?爷爷。”我还不忘适时的恭维了老雷一下,老雷矜持的点点头,我接着对雷琦说道:“我现在不已经认识了吗?”“那可不行啊,”老雷放下酒杯,“下棋归下棋,如果下人情棋就没有意思了!”他赶快申明,惹得老太太和雷琦偷偷笑起来。老太太也不时给我夹菜。
一顿饭很快吃完,待外婆和雷琦收拾完,老雷示意外婆和他坐一起,雷琦则在我旁边坐下,老雷掏出一支烟,雷琦乖巧的替他点燃,老雷吸了一口,青烟袅袅,我知道他有话说。“琦琦,把电视关了。”老雷吩咐道,然后对外婆说:“小成就是我今天上午给你说的那个人。”外婆看着我,点点头,默不做声,老雷对我说道:“小成,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为什么早晨问你那么多问题?”我点头,有些期待,“说来话长,”他慢慢说道,“你现在不要问我,我给你们说一些爷爷的过去,你再回答我的问题。”雷琦也被这氛围给唬住了,紧挨我坐下。老雷开始讲叙起来。
“我说的这些,包括你爸爸都不知道,除了我和你外婆。”雷琦有些怔然,但没有说话,免得打断外公的思绪。
“那一年是71年,你们都还没有出世,外公和外婆已经有两个孩子了,一个叫文浩,一个叫文碧,就是你妈妈。”他给雷琦解释道,雷琦点点头,“外公当年**大学毕业,在县城里也是凤毛麟角的人物”(就是在现在,**大学也是响当当的啊,我忖道),老雷似乎仍有些自得,“外公家成分也好,所以在36岁就已经是县里的副县长,分管农业,尽管一场运动接着一场运动,但是外公一直春风得意,直到那年的夏季,外公和几个领导到乡里参加完劳动,中午吃饭喝了点酒,村长和几个人邀请外公写一条**的最高指示,你们不知道,外公的书法在我们县城那是第一的!”外婆有些倾慕的眼光看着外公,似乎回到了当初的岁月,脸上满是柔情。琦琦打断外公的话,好奇的问:“怎么从来没有见到外公写字啊?只看到满书房都是外公的篆刻?”老雷点点头,没有回答,我也用眼光制止了雷琦的继续发问。“那天天气很好,有一些风,”老雷继续说道,“我们在院子里铺好纸墨,我抬手就写了‘伟大的领袖**,,,’刚写下这几个字,一阵微风吹来,写好的纸张被吹的轻翻过来,我拿手把纸抚平,不料毛笔将墨水打翻,恰好将**几个字泼污,周围的人有些失色,我那时也有些轻狂,仗着酒意,我随手将弄污的纸卷成一团,扔到地上,重新铺纸写起来,村里也将我写就的条幅挂起来,下午外公就在村里休息了,谁知到了晚饭时候,祸事来了,我还不清楚怎么回事就被县里来的革委会的几个人给绑了,罪名是‘现行反革命’,罪证就是中午被我弄污的纸张,看来我没有注意的纸张不知道被哪个有心人拿去邀功了,你们这个年代的人不知道那个荒唐的年代,谁敢把伟大的领袖用墨水给弄污?在我们当时的县里,我一下成为了最大的‘现行反革命’,加上我年轻气盛,得罪了不少的人,县革委会立即决定在村里召开现场批斗会,第二天再送到县里,当晚,一场那个村有史以来最大的批斗会召开了,外公当然不会承认有意污蔑伟大的领袖,结果什么土刑罚都施展了,什么坐飞机,老虎凳,,,外公当场就是遍体鳞伤,游街是被架着游完的。。”老雷的语气仍有些惊悸,外婆已经开始啜泣,雷琦有些同情但仍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外公,“就在那晚,你外婆和你舅舅还有你妈妈被从县里分别押过来陪审,可是,押送你舅舅的拖拉机半道翻了,你舅舅也死了,”老雷沉痛的说道,“当时他才11岁啊!”外婆悲切的补充道。老雷用手拍了拍老伴的背心,“当晚就因为文浩去世的原因,他们停止了批斗会,把我关在了村里的牲口棚,武装民兵看守我,到了后半夜,村里的一个民兵,张家顺,引开另外一个民兵,偷偷的把我背到他家的玉米地,藏好。”从老雷的简单叙述中,我也能想象得到那晚的惊心动魄。
“其实我当时已经昏迷了,什么都不知道,”老雷说道,“张家顺之前我也不是太熟,后来听他说才知道,我在一次他们村里化成分的时候把他家的成分由富农如实的评定为贫农,后来我也淡忘了,谁知张家顺一家就因为这个而感恩,救了我一命。人啊,谁也说不清楚!”老雷感慨道。“你们记住,人一定要知道感恩!”我和雷琦不约而同的点头。老雷意犹未尽,又拿出一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