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见山羊胡子满手的鲜血,旁边放置了大量的药草和纱布,在他身前有一个躺在病床的人,看不清面目,只看得出来是个男子,再无旁人。
“你关门做什么?”卫燃是这么想的,当然也直接问出口了。
山羊胡子吓得一哆嗦,回头一看是她,胡子翘的老高,“姑奶奶,你能不能提前吱一声啊,我这老人家都要被你吓掉半条命了!”
卫燃撇撇嘴,拎着药篓走进来,看着病床上的男人,“他是谁?”
“不知道!”山羊胡子赶紧擦擦手,接过药篓,兴奋的像抱了闺女似的,“你怎么去采药采那么久,我还担心…”
“担心我出事?”卫燃笑的促狭,山羊胡子虽然看起来贪财,但和他接触下来,发现人很好的,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担心卫予没娘了!”山羊胡子翻了个白眼,气哼哼道。
卫燃也没和他斗嘴皮子,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男子——
就算是身上血迹斑斑,受伤昏迷不醒的状态,这个男子长得也算中正。墨色的长发铺散在枕上,更衬得他病态的苍白肌肤,刀刮斧刻硬挺的五官里眉头紧皱,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在经历巨大的痛苦。卫燃看向他裸露在外的上半身,身上有或大或小的伤疤,最新的莫过于腹部附近的一箭,箭头还插在他的腹部,流出来的血都是红到发黑的颜色,一看就是中毒。
“从哪里弄来的这人?”卫燃看向山羊胡子。
“害!”一说到这,山羊胡子就来气,“当时我准备关门去你家瞧瞧去,结果这男子不知道从哪冲出来的,直接倒在我跟前。”说着胡子又翘了翘,“也是我好心,喂他喝了点药,正准备给他动手术呢!”
动手术这个词,也是卫燃教给他的,一回生二回熟,现在信手拈来。
“你刚好回来,”山羊胡子转了转眼睛,“给我打下手吧,侄女!”
卫燃:“.…..”
忙忙碌碌了两个时辰,总算把箭头取下来了,卫燃舒了一口气。山羊胡子端了碗药汤汁给她,让她给这个男子服用。
“我年纪大了。”山羊胡子揉揉老腰,继续去药堂子煎药去了。
卫燃看了看手里的汤汁,又看看躺在床上继续昏迷的男子,叹了一口气。
“帮人帮到底。”
她拿起勺子,小心的吹温勺里的药汁,朝男子的嘴部送去。想当初,能得到她这样待遇的,也就卫予这孩子了,当时刚接触一个小生命,她还手毛脚乱的,现在照顾人倒也顺手拈来。
药汤从男子的嘴唇流出,沾湿了床被,卫燃头痛的拿出毛巾擦拭。
“小孩子能吃能喝,这昏迷的人怎么让他张嘴!”卫燃把药碗“砰”的放在桌子上,看了看手里的勺子,又看看昏迷的男子,灵机一动。
等山羊胡子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一只筷子戳在男子的嘴里让他嘴巴张开,一只勺子小心的把药汤灌进他嘴里。
“我真是个天才!”卫燃看着进来的山羊胡子,挤眉弄眼。
山羊胡子:“.…..”
她这哪里是救人,纯粹想害人!
“你这样做,他很容易呛住的,到时候被噎死。”山羊胡子头痛的拦下了卫燃的操作。
“那怎么办?”卫燃摊摊手,服侍人喝药这方面,她真的一点经验都没有。
山羊胡子摸了摸长长的胡须,“为今之计,只有让他自己张嘴喝。”
卫燃看了看昏迷不醒的男人,朝山羊胡子翻了个白眼。
“我的意思是,最好能让他嘴巴张开一点,这样也代表他自己有意识了,喂药也会更方便,”山羊胡子斜了卫燃一眼,“不会呛着。”
说罢,山羊胡子摸着胡子继续去煎药了,把难题丢给了卫燃。
这也是对她的一种考验,能不能自己解决问题才是关键,更何况这个问题那么简单。
卫燃当然不知道山羊胡子的小九九,她坐到男子的床边,看着他紧皱的眉头,手上摸着他顺滑的头发。
话说这头发质感真不错。
卫燃借着烛火光看着他那漂亮的发尾,没有分叉,没有枯燥,黑色中带着点点银光。
等等!
银光?
卫燃盯着那束发尾,发现银色不局限于是光,在慢慢在往头发上扩散。就这一愣神的功夫,他的头发已经已经一半都是银色的了。
卫燃脑中“轰”的一声,她连忙扔下手中的头发,就像烫手的山芋一样。
他没死?不可能,自己的刀直接扎的就是他的心脏。
不可能。
卫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见男子的头发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银色,一炷香不到的时间里,完成了由黑色转银色的蜕变。
这难道就是阿江查不到银发之人的原因?
只在夜里变成银色的头发,只有亲近之人才能看到。
卫燃又翻看了他那件满是斑驳的血迹的紫色外袍和印着云纹的短筒靴,握紧了拳头。
是他。
上次在客栈见到的应该也是他,他是察觉到什么了吗?怎么出现在虞城,是跟踪自己来的吗?怎么浑身是血,解风呢,剩下的护卫呢,他们都去哪了?
卫燃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和苍白干裂的嘴唇,想起了予儿睡觉时呢喃的话语,握紧的拳缓缓放松。
如果说以前她可以做到无欲无求,狠心下手,现在的她身为母亲,有了儿子之后更能体会到骨肉连心的亲属感,就算这个男人死,也不能自己来动手。不然,以后有何面目见卫予。
卫燃重新坐回到床边,她端起快要冷掉的汤药,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眉头紧锁的男人,咬咬牙,自己喝了一口,手将他的下巴微微抬起,俯身喂给他。
当唇和唇相碰的那一刻,卫燃突然感觉脸好烫,再从耳根子烫到心窝。她调整呼吸,告诉自己他是病人他是病人,自己在救死扶伤。可心底里还是有个声音冒出来:
你就是贪图他的美色!
我没有!卫燃烦躁的回应着。
唇舌相喂的方式反而让他喝完了所有的药,卫燃长舒了一口气,拍拍自己此刻应该红红的脸蛋,把东西收拾一下准备转身出去透透气的时候,发现山羊胡子正笑眯眯的靠在门口嗑着瓜子。
“看什么看!”卫燃恶狠狠的看着他,“药煎好没有!”
“哎哟还把我老人家当什么使唤了,”山羊胡子强忍着笑意,小声问道,“这个做卫予的后爹应该合格吧?”
卫燃头痛,山羊胡子还想着这事呢!前几年她刚来的时候,山羊胡子时不时就带个隔壁李婶家的远房亲戚家小舅子的弟弟的儿子和她相亲,后来被拒绝的多了,山羊胡子就开始气冲冲的问她,什么样的才能入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