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话的张守愚如遭雷击。
舒念乾,这个名讳已经许久都未有人提起过了。
自从他追随张北鱼离开长阳镇,他便用回了张守愚的本名,在北戎也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南靖前事,知晓他叫舒念乾的人也少之又少。
身后来客的声线不算老,不过与张守愚记忆中的人略有差距,没了以往那股肃杀冷冽的寒气,反倒有种历尽沧桑看开放下的坦然。
凌空转头,张守愚迫不及待地往后瞧,这一瞧果真见到了那张记忆中的脸。
“大大哥哥?”
这声哥哥叫得略带酸涩,按理说张守愚早已独当一面,说这种幼稚的称谓显得不太搭调,可一切都是不假思索下的脱口而出,他虽微微感到别扭,但却没觉得这样有丝毫不妥。
来者自然是安化侍。
按空间大神通的挪移速度,他本应更早赶到武岚州,可之所以待到现在才出面,个中缘由也唯有安化侍自己心里清楚。
此刻的安化侍风尘仆仆,满头白发随风狂舞,鬼彻刀踩在脚下并未化形,那张脸还和之前一样古井无波,并未因见到张守愚而喜形于色。
“这都是你干的?”
安化侍没和张守愚套近乎,而是指着下方一片狼藉的武岚城废墟,以问责姿态伸出一根手指。
张守愚本来还真情流露,乍一听安化侍这没滋没味的问询,一时间也搞得微微发愣,不过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一会儿再叙旧,等我一时片刻。”
得到肯定答复的安化侍二话没说,直接撇下张守愚朝下方飞去,朝向正是叶崇山所在之处。
张守愚还未从见到安化侍的震撼中缓释过来,依旧神情木讷言听计从,即便烛龙剑在他手中嗡鸣表示不满,也被他完全忽视不予理睬。
他望着安化侍的背影,望着他满头水银般的白发,恍惚间突然感觉熟悉又陌生。
张守愚说不清楚这种感受,心中既有喜悦也有挣扎,更多则是五味杂陈的酸甜苦辣,令他方寸大乱又不知该做什么,仿若又成了一个咿呀学语的孩提,被大人叮嘱一句便站在原地等候,失了原本该有的任何主见。
而废墟之中,安化侍已经来到叶崇山身旁。
他缓缓抬手,阴阳二气丝丝缕缕收回魔罗睨天指内,露出叶崇山呕血不止的狼狈模样。
自打上次在皇宫里与之分别,这还是二人第一次相见。
叶崇山的伤势奇重,虽说有阴阳二气护住体表,可被如此刚猛的一剑正面砍上,五脏六腑亦完全溢血破损严重。
安化侍并指朝前,一股极度醇厚的玄青道宗真气缓缓打入其身,鬼彻呼啸而出切开安化侍手腕,迫出几道鲜血激射如箭,亦一股脑强行打入叶崇山的口鼻。
修行三清古经产生的道宗真气品质上佳,与叶崇山源炉同源更好吸纳。安化侍的太古熔炉血蕴藏有古仙之血,更有彼岸花和婆罗迦叶等诸般神药温养精华,用来做调和疗伤的补品更是千金难买。
原本连呼吸都困难的叶崇山,在安化侍施救下总算松了口大气。虽说四肢百骸依旧伤势惨重,可最起码比之前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钦儿”
“我叫安化侍,不是叶荣钦。”
安化侍根本不给叶崇山说话的机会,很显然还未从前事中走出来。
抬手青光一闪,云戒开启光华吐冒,号称陆地之上防御第一的玄黄太昊铠闪耀亮相,下一刻随着安化侍心神一动,铠甲自动解体纷纷飞向叶崇山,近乎强制性的在叶崇山身上重新穿戴齐整。
“钦安道友,你这是?”
能看出叶崇山在极力克制,这声道友叫得极为憋闷,字字沉重挂坠着解不开的万绪千愁。
“暂时借你罢了,等我平定此间事再向你讨还,我不是可怜你,也从不可怜叶家,之所以这般对你,无非你是南靖子民罢了,别多想。”
清冷一语,平平淡淡且无情无感。
安化侍说完便准备起飞,却见叶崇山竟逞能支起了身子。
“你要干嘛?”
安化侍眉目平静地瞥他一眼,可叶崇山却只字未答。
并非是叶崇山在与他赌气,安化侍能看出叶崇山此刻的艰辛。即便有玄黄太昊铠的灵力支撑,他依旧累得气喘吁吁说不出话。
可即便是这般,他还是倔强地朝前走。
踉踉跄跄,走两步就摔个狗吃屎,爬起来接着走,走两步接着摔,到最后干脆在废墟上匍匐爬行,看起来略带心酸又惹人欷吁。
就这样,叶崇山一直爬到某塌陷处,伸手紧紧攥住了一根黑色长棍,细细观之竟是那杆南靖大纛!
他已然浑身暴汗如雨,玄黄太昊铠能够武装到牙齿,遮蔽在嘴唇外面的镂空半遮面具挂满雾水,随着其愈发杂乱的喘息氤氲成片。
能看出叶崇山很想站起来,可他的铠甲很重伤势也很重,体力不支意识也有些迷离,几次尝试拄着旗杆起身都狼狈失败,双膝不断跌跪在地下,发出一阵阵重甲戗地的沉闷嗡鸣。
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