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映皓日,白骨掩沧桑。
一夜的浴血鏖战,西北联军若说没有损伤是不可能的。
金甲雷骑折损三千六百,剑胄王骑折损一万两千。
空境大能折损两员,大宗师境折损八位,藏境大修行者及以下不计其数,概览有千余。
行军主薄将伤亡统计禀告给前军大帐,一位身披重铠的高大裨将全盘听完,抖抖手将主薄打发走了,随即入帐朝帐中二人拜首呈上。
“西门将军,王将军,基本都在这里了。”
“知道了,退下吧。”
一道瓮声瓮气的嗓音淡淡开口,裨将倒退踱步恭敬退走后,说话者骂骂咧咧爆了几句粗口儿。
“奶奶的,打一座小小的武岚城,竟然折损了这般多剑胄,这要是被奸佞之臣传扬出去,张家皇室指不定要如何打压你我!”
“西门兄稍安勿躁,今时已不同于往日,咱们上头有两位主帅大人顶着呢,背锅轮不到你我,你发什么愁?”
回话者正在一张长几后端坐观兵法,观其面貌并不英伟,年近三旬却穿得颇为喜庆,一袭红衣劲装贴合身形,长几上一柄红鞘长剑炽烈如火。
“卿歌你总是这般乐观,殊不知朝堂上的嘴毒辣得紧,得胜班师不算你我的大功,可论罪量刑却少不了你我的份儿!”
西门将军照旧瓮声瓮气,言语里带着火药一碰就着,观其面相倒是颇为熟络,不是那北葵山巨剑道大师兄西门无锋又会是谁?
“哎呀西门兄,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切勿急躁,你最近真应该回北葵山好好休整一番,从上次你调到武岚州起,我便跟你说过你眼中无神了。”
被称为卿歌者缓缓起身,来到西门无锋面前,抬手轻拍两下他的宽肩膀。
这话很明显又戳到西门无锋的痛处,他的表情一阵恍惚,喘着大气晃晃悠悠走到案几前头,跌跌撞撞地坐下来长吁短叹。
“我早已不配北戎七剑的名号了,师尊对我寄予厚望,将石中剑赐我为本命法器,眼下石中剑被那家伙毁了,失而不可复得,你叫我如何不嗟叹?”
“剑毁并非人亡,只要人在剑道就在,何来被外物左右一说?”
红衣剑客摊摊手表示不解,这话很明显又触怒虎须,西门无锋抓起一只羊角杯朝其猛砸,双眸暴突满脸充血火气上脸。
“你少在这里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的血喉剑没有被毁,你还是大名鼎鼎的北戎七剑第三剑王卿歌,而我现在又是什么?一个被夺走心仪之人剑毁心死的浪荡登徒子罢了!”
羊角杯摔到王卿歌身前一寸处凝固不动,下一刻被凌厉肃杀的血色剑气分崩离析,化成一堆细腻齑粉缓缓洒落,那色泽乍看上去颇为眼熟,像极了烫火锅时被煮碎的新鲜鸭血。
王卿歌的涵养能看出是极好的,并未跟西门无锋一般计较,只是抿了抿嘴摇了摇头。
王卿歌知晓,此刻跟他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恰巧外面有裨将送来传呼,他当即也不再和西门无锋过多磨叽,转身推开帐门径自离开。
被毁道心者滋生心魔,正如安化侍先前与蓝阡夙所说那般,若是西门无锋走不出内心魔障,可能此生此世都不会再有半分寸进。
至于这位血喉剑王卿歌,之前安化侍听蓝阡夙提到过一嘴,目前在北戎排名仅次于秦牧雨,当然秦牧雨现今已死,他的排位自然水涨船高。
王卿歌离开大帐一路往中军走去,一路上不断有军士向其作揖行礼,他都像祝南师那般礼貌回应,并未像血喉剑名号那般生人勿进,反倒像邻家少年般平易近人。
半晌过后,王卿歌从前军来至中军大帐,站在帐外朝内里作揖。
“唐姑娘,我来了。”
“王公子请进。”
不知为何,接到传呼后的一路上,镇定泰然的王卿歌竟稍显拘谨。
他暗暗滚动喉结吞下两口口水,仔细整理一番上下衣衫,又好生正了正头上的簪子,摆出一副自诩最优雅的神情,睁了两下眼眶后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的同时掀开帘子入内。
中军大帐里摆设清雅,除了一张打坐蒲团外只有一方沙盘,沙盘上布满了武岚城周边三十里地势全貌。
一位女子正在沙盘前走来走去,看起来二八年岁面容姣好,只不过一脸冷淡毫不喜人,和她身着的水蓝色长裙一般淡得清冷。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王卿歌笑着上前吟诗踱步,他的嗓子完全捏着放不开,很显然对面前女子极为在乎,一举一动都想表露出自己的最好状态。
“王公子说笑了,我若是十三岁,你岂不还是个替父打酱油的浑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