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血童祖一说出这话,柳象骨的表情也变得分外凝重起来。
“那后生着实令我心悸,想当初他和空海僧在一起时,我还能够隐隐将其压制一头,谁成想现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然踏足山巅越过低谷,至此后蛟龙腾渊不可捉摸,后生可畏我等只需仰止。”
柳象骨这话里没有丝毫酸味,他虽说生得阴阳不接,可却没有任何对安化侍的嘲弄之意,只有一股对修行者敬畏有加的纯粹之心。
说完这话的柳象骨长叹一声,也不打算再和玄血童祖卖关子,转身指着羊头骨喃喃:
“此次北上无关其它,说起来还是和大宗主有关。”
“大宗主,你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位?”
“不错,想当初魔祖闯陆地天照山门,陆地宗门门徒死得死散的散,大宗主远遁他乡不知所踪,奴家心心念念着大宗主,这些年来寤寐思服辗转反侧,总算在今朝寻到了大宗主的圣迹!”
“圣迹?”
玄血童祖闻言脑瓜子乱颤,那颗眼珠死死盯着血色头骨瞧了好久。
头骨龇牙咧嘴朝向北方,那里有茫茫大雪山,亦有无边无尽的剑。
“你们的大宗主,为何选择逃亡北戎?”
“不是逃亡!大宗主所做之事,凡俗之辈哪里敢私自揣测?再者说大宗主不会放弃天照光辉,从前不会今后更是不会,永远不会!”
柳象骨越说越神色激动,天照宗顽固信徒的倔脾气一旦上来,便是八匹大马都拉不回来。
他祭起血色羊头飞身而起,化成一道紫芒长虹穿梭苍穹而去。
由于此地地处北戎王朝境内,并无战事纷扰亦无天地鸿灵壁遮挡,因此这一路畅通无阻,几次呼吸便消失到无踪无形。
玄血童祖见状骂骂咧咧,当即也不再耽搁飞身而起,嗅着柳象骨留下的骚气儿一路追寻而去。
此间事暂歇,可游离于战场之外的迷惘者却不止这一对。
北戎界山往东数万里,茫茫瀚海之上孤舟摇曳。
澹台夭夭一袭红杉伫立其上,眉目呆滞双眼无神。脚下木舟无风自动无浪自欢,劈波斩浪朝前翻涌不息,一念之间可过三百丈红尘洑水。
她已经完全将大宗师境界巩固坚实,随着其道心逐步坚如磐石,此刻修为境界竟隐隐有迈向中期的跃迁态势,不过这并不能让她有一丝一毫愉悦满足。
形容枯槁。
状若鬼魅。
她已经这般走了将近六十余日,脚下亦跨过足足数万里茫茫碧海。
在其身后大约百丈之外,季常侍和小榕依旧在默默尾随。
这些日子里他们毫无拦阻,季常侍极有耐性不急不躁,小榕亦毫无异议紧紧追随。只不过这般日子一旦久了,季常侍眉梢上那抹若有若无的愁云便浓郁积压,渐渐化成一片雾霭浓到化不开。
“师父,我们当真要一直度化她吗?”
“机缘所致,金石为开。我的心佛在告诉我该这么做,究竟为了什么,佛没告诉我,我也没问佛。”
话虽这么说,可季常侍此刻过得并不算轻松。
小榕稍稍瞥向他攥紧的两侧裤袋,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季常侍的手心已经出了整整五次暴汗。
三日之后,木舟第一次停下。
并非是澹台夭夭不想继续往前,实则是他的木舟无法再继续行路。
咣当!
木舟前方的龙首梁遭遇猛烈碰撞,可从表面观之,又好似撞在空气中一般不可捉摸。
龙首梁木屑崩飞四散激射,面前依旧是一览无遗瀚海无波,木舟却无法再往前挪移哪怕一寸。
面色木然的澹台夭夭走到龙首处,缓缓抬手朝前凌空按压,五指好似按在一块透明琉璃上一般指肚压扁。
再次抬起手掌,面前虚空中已经出现一道模糊的指纹手印。
貌似在面前这片海域天地之间,横亘起一道无形无相的遮天巨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