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锁囚山,宛若大狱。
其中猫腻,不言自喻。
安化侍已经在古洞中修炼多时,若说亲近这方古洞的隐秘,当属他亲近的时间较长。
像水龄章等人仅仅只是驻守在其余几道后山峰座中,平日里根本不轻易进入古洞,这点安化侍在作茧自缚时便有所了解。
安化侍缓缓腾空飞出断裂的大山,水龄章见状也迎向他飞去,只不过二人相顾照面,望着安化侍现如今的模样,水龄章却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苍颜白发!
的确,经过骤然连番剧变,安化侍不光是心境修为上有了大蜕变,就连外貌也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刻的他一人一刀御空伫立,从头到脚都写满了故事与沧桑。
就这般静悄悄往那一站,便让人有穿梭千年嗟叹不已的凄凉。
原本漆黑如墨的长发已经全部变白,比叶崇山的白发还多,纯度已经近乎雪亮,不再有一丝一毫年轻的色泽。
他的面容此刻也不再少年,原本以他空境大能的境界,他完全可以驻颜有术丝毫不改,毕竟此刻他宝体丰神如玉,早已可做到轻易改换纤尘不染。
但他却完全没有这么做。
此刻的他面容沧桑坚毅,看起来好似临近中年一般棱角分明,眼窝深邃眉弓很高,嘴角胡渣密布野性苍凉,看起来浑然一副浪迹江湖阅尽千帆的侠客。
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落寞侠客。
他堪比法器重宝的太古熔炉体此刻也满是蒙尘,从头到脚全部都是山石崩裂的污秽与土渣,安化侍也不在乎,任由其将自己搞得污蒙蒙的,唯有他那一头白发整洁如新,甚至白得有些许发惨。
除此之外,他那双剑眉也如雪般纯白,偏偏那双唇瓣却殷红如血,配合上他不再白皙的苍劲皮肤,看起来亦正亦邪又满溢妖异特质。
望着这种状态的安化侍,与其四目相对的水龄章一时间百感交集。
他不知道该如何跟他开口对谈,虽说安化侍是他的后辈,可此时此刻望着他的眉眼,忽然有种堪破生死枯荣的浩渺混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哀伤和释怀交替在心中翻转。
亦老亦少,不魔不仙。
好诡异的感觉!
水龄章知道,自从这次破山而出,他这位寄予厚望且经历传奇的叶家后嗣,已经彻彻底底不同于往日。
甚至,已经彻底忘却凡尘中的种种,彻彻底底成为了仙道征途上的一个异类。
“恭喜,今后前途无量。”
思来想去,水龄章还是跟他说了一句客套话。
安化侍对水龄章没什么好印象,可此时的他仿若性情大变一般,微微一笑缓缓点头,笑容说不上苦涩难看,却怎么看都有些不大自然。
“水前辈谬赞,芸芸众生里大能诸多,我只是其中毫不起眼的一个罢了。”
安化侍的客气出乎水龄章的意料,他好似完全忘记了仇怨与偏见,此刻对水龄章礼敬有加。
不过水龄章也能明显感觉出来,安化侍此刻将自己完全当做了陌生长辈,既没有恨也没有怨,有的仅仅是对刚刚恭贺言辞的谦虚回应,还有对修行界前辈最基本的尊重。
很古怪。
水龄章感觉自己竟有些看不透这小子了。
“钦儿,不管怎么说崇山都是你爹,关于舒家的事情”
水龄章话还未说完,安化侍便将其伸手打住。
“水前辈,那都是凡俗中的烦扰事,现如今我已经突破凡人四境,没有必要再为这些俗事缠身。”
“话虽这么说,可你毕竟是我叶家的子嗣”
“您又说错了,我不属于任何世家门楣,我就是我自己,我的道也就是我自己的道,我不属于舒家也不属于叶家,我是安化侍,仅此而已。”
可能安化侍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以往他从来都不用的“您”字尊称,此刻脱口而出竟没有丝毫滞涩感觉。
一番话说得绝情又利落,将一切羁绊关系都抛得干干净净,这令水龄章对其更加琢磨不透,偏偏又着实说不出什么劝进的话来。
“钦儿,我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你心中苦闷,可你做这副样子又是何必?我是你叶家的底蕴宗祖,我又不可能有害你的心思。”
“水前辈您又说笑了,未经他人苦又何谈懂他人心思?再者说我现在都不太懂我的本心何在,难不成说水前辈比我还了解我自己?”
安化侍说话越来越神神叨叨,水龄章被他说得微微踟躇,半晌后大袖一挥重重长叹口气。
“唉,都是经年造下的孽债,孽债啊。”
这句埋怨不晓得是否在说叶崇山,水龄章此刻神色愁苦,也不再跟安化侍多磨叽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