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婉容?”
姜京佐望着中年美妇,在山河哭嚎中卓然独立,好似一根漆黑又执拗的定海神针。
他应当是没有看错,中年美妇闻言稍显诧异,毕竟像她这种级别的存在已经久不出世,姜京佐能够如此潦草的说出自家名讳,很明显是和她同处一个时代的仙道争锋者。
“鬼手黑剑你是姜大侠?”
张婉容的话里没有丝毫奉承之意,只是在单纯回忆一个记忆尘封中的老人,一个曾经名气很大却完全不相熟的老人。
“都是早些年间混迹江湖时的虚名罢了,张道友不必再提,秦牧雨是你的徒儿,这点倒是让我未有预料。”
一提及秦牧雨,张婉容刚刚涣散的杀气再次浓烈凝聚,足见秦牧雨在其心中的地位不可撼动。
“你为何要杀雨儿?”
这张婉容银牙紧咬说出此话,能看出她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过身旁的飞剑已经如沸水般波澜不息。
“他杀了一位与我有关的有缘人,杀人偿命罢了,我劝你也不要向我复仇,毕竟这只会让你殒命,复仇不会令人起死回生,只会让世间再泯灭一具尸体,张道友你又何苦来哉?”
“大言不惭,口口声声劝我不要复仇,你做出这等事还不是看不开?”
“我嘛,我是个例外。”
姜京佐轻轻揉搓两下脸孔,他脸上的冻疮还是一碰就掉渣,特别是最近说话的确有些多,令他的嘴角酸涩很不适应。
如此傲然气势完全凌驾于张婉容,张婉容虽怒火中烧,可还是不敢轻易与姜京佐白刃相见。
这场面若是传出去必然震惊天下,毕竟一位剑宗大有来头的底蕴巨擘竟如此拘谨,如此小心翼翼根本不合常理。
当然若是安化侍在此处,不会觉得这有何不妥,毕竟此刻与张婉容对峙的人是姜京佐!
“姜大侠婉容有幸在五百年前目睹过你出手一次,那时候你少年意气便已名震天下,说起来的确是我心仪之辈,只不过雨儿也不是一般的弟子,他死了我没办法交待,因此今日还是要跟你论个生死!”
锵!
长剑凤鸣清亮,张婉容寂剑扬天。
方圆数千丈瞬间化为冰原,寒风凛冽锥心刺骨,万物沉寂皆化为凝冰不动!
剑出鞘,千里冰封天下,这是何等的飒爽手段!
南靖王朝还从未有过如此时刻,即便边境处的南淮城冬日落雪,也远远达不到此刻千里冰封的肃杀程度!
五里外,一群姿态各异的白鹅被冻在水面,翻腾的水花与互相嬉戏撕咬的静态活灵活现,到处散落的羽毛掉在冰封大地上亮如琥珀。
十里外,迁徙逃难的百姓队伍汇成画卷,众生百态喜怒哀愁纤毫毕现,由于是冰封不是定格静止,他们的心脏与呼吸还在照常运转,一口口热气从嘴巴里喷出汇成长河,远远望去好似一片蒸腾的白色炊烟。
百里外,正在紧急调度的南靖军马正朝南部防线高歌猛进,此刻十几万大军全都被化为雕塑瞪圆双眼,下一刻眼前的睫毛缓缓淌下冰凌,将视线不规则切割成无数道条带,密密麻麻将视野编织成一面霜花般的雪白。
千里外,受到波及最小的百姓城池亦完全冻结,有些许道宗修士挣扎着破开冰凌远远逃遁,浑身湿哒哒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冰碴,扭着因速冻而通红的冻疮脸孔往后瞧看,脸孔下是一颗颗随紧张呼吸而不断嗡动的巨大喉结。
巨擘出剑封千里。
白雪皑皑一双人。
姜京佐望着四周的冰雪面无表情,很明显这些雪让他勾起了不好的回忆,他眉目冷峻地盯着张婉容,一边看一边活动着自己的鬼手臂。
“张道友,我再最后问你一遍,你当真要如此执迷不悟?”
“我没有办法,若我今日不来找你讨命,他日西梁秦家便会有人来讨我的命,既然左右都是这般,我情愿面对你也不想面对秦家!”
“秦家?秦牧雨是西梁秦家人?”
姜京佐闻言稍有动容,不过也仅仅只是稍有罢了,连脸上的冻疮老皮都没掉下一片,毕竟这世上能让他真正动容的事情着实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