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澹台夭夭也的确无需顾忌,之前发生的种种大变数已令她心灰意懒,她也无暇去顾及没了澹台洪烨的南靖天下。
此时此刻的她只想摆脱痛苦,只想亲手手刃诛杀爷爷的血仇安化侍,只想在无尽悲怆与迷乱之中求得一丝神智清明。
因此,她果断选择了季常侍。
对于这个结果,季常侍并没有表现出喜悦神色,他和小榕的佛家修为已经足够精湛,貌似对任何事物都能做到心平气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果真在炼心道路上走出了不少步。
“既然如此,那就请女施主跟随我一起入世修行吧。”
“好,我们现如今去哪里?”
“东方,离开这片大陆,远渡重洋前往茫茫瀚海,去寻那不可知之地的海角天涯。”
“去那里做什么?”
“寻找佛的踪迹,我已经感知到佛子现于东方鱼白之极,女施主在南靖遭逢了厄难变数,也刚好脱离此间重新开始新的红尘生涯。”
“如此甚好。”
当下再无话柄,三个人御空而起朝东而行,没过多久便彻底消失在远方天际。
这便是修行世界里的不可知之处。
茫茫大世生灵沸腾。
无数人相遇,无数人别离。
无数人生死,无数人喜悲。
澹台夭夭在心如死灰之际遇到了佛,这位和安化侍渊源颇深的旧水老祖选中之人,将澹台夭夭彻底带离了这片大陆,也暂时避免了这对苦情之人的宿命重逢。
或许这对安化侍来说也是好事,当然好坏一说无人能够论断,也并非看开放下就真的能彻底说清。
总之,大世寂寥。
皇宫深处,寂寥无人。
披头散发的叶崇山行如鬼魅穿梭其间,他已经在这方破败的禁宫里走了一整夜。
水龄章独自离去没有再多管他,此刻的他如丧考妣,倒也是一副浑浑噩噩的痴傻模样。
如此状态的叶崇山宛若行尸走肉,他也不晓得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漫无目的地朝前踱步,看起来好似在阴郁日光下游荡的一抹幽魂。
由于皇亲国戚已经完全被撤离此间,此刻的禁宫已经只剩下两个战时军机大营,其余地界已经完全化为寂寥之地。
风卷残沙,昏沉无光。
门可罗雀,黯然销魂。
安化侍自始至终都没有认他这个爹,关于这点叶崇山其实也没抱太大希望,只不过昨夜的话题都太过沉重,令他直到现在都难以释怀解脱。
就好似一枚积蓄多年的脓疮被无情刺破一般,此刻的叶崇山没有说破无毒的快感,只有亲信疏离孑然一身的无边空洞。
两个儿郎,一个把话说开却复杂难明,一个蒙在鼓里又远在他乡。
一个老友,多年共事却血溅眼前,死不瞑目却又无可奈何。
人生之大喜大悲,在短短一夜之间全部经历,油然而生的苦闷与不解,好似万斤枷锁将他彻底囚禁,以至于始终难得一丝抒怀安宁。
他就这般走着走着,迎面已经没了路。
叶崇山缓缓抬起头,透过错乱腌臜的乱发,看向被发丝切割得支零破碎的视角前方。
未央宫。
南靖皇帝的寝宫所在,亦是名义上南靖皇宫的重中之重。
“未央啊未央,人生未央,何苦来哉啊”
叶崇山还在说着一些稀里糊涂的话,这一路上他的嘴巴都没有停下。
他晃晃悠悠地来到宫门前,刚想在门前高高的石阶上坐下,便听到宫内传来一阵并不规律的踱步声。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随之而来,听到这些声音的叶崇山眉梢扬起,很明显对发声者极为熟悉,而恰恰也因为这种熟悉,令他对发声之人产生了些许好奇。
“真是想不到,堂堂一国之君竟也睡觉认床吗?”
叶崇山这话满意嘲讽语调,即便此刻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但对一贯嘲讽的家伙,他还是不会注意嘴下留德。
“认不认床是朕自己的事情,若朕当真是这一国之君,那想在哪里睡都是朕的自由,反倒是你这位功高盖主的大将军,怎么今日想到来此地,你眼里不是早就没有我这个皇帝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