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荆州急报,云梦泽泛滥,连淹三县……”
半夜里,杨俭亲自入宫禀报,刘志刚从榻上下来,乍然听闻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什么?!”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怕什么来什么,扬州的灾情还未解决,荆州又出了事。
今年的情况比之去年,更加不妙啊。
攫欝攫。刘志随意地披了件外袍,负手在室内走来走去,心中焦躁,不知不觉越走越快。
旁边的张让看得担心无比,却又不敢打扰他的思路,他一个不问朝政的宦官也知道,发大水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那是无数人命啊。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刘志望着窗外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忽然间就觉得有些绝望。
哪怕身为皇帝,在天灾面前依旧无能为力,做为穿越者,他一没有金手指,二没有过人的学识,就连运气也如此不佳。
忽然想起黄巾起义时,自称天公将军的张角,一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便从者如云。
如此灾祸连连,难道大汉真的气数已尽,再也无力回天?
德阳殿的青铜连枝灯盏上,摇曳的烛火燃烧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色微明,刘志抬起满是血丝的眼睛,声音嘶哑。
“上朝。”
今日的朝会气氛压抑,荆州洪灾如千钧巨石压在所有人心上,即使举全国之力,若老天不帮忙,也于事无补。
袁盱手中捏着兵部的奏报,衡量再三,还是没有当堂拿出来。
刘志一直意兴阑珊,按照之前扬州救灾的章程,发了道诏书下去,命江北豫州、兖州和徐州以及河南尹全力驰援。
下朝后,他前脚才进中德殿,袁盱后脚就跟了进来,“陛下,这是凉州军报。”
刘志在心里叹了口气,无缘无故的凉州上什么军报,一听就知道没有好事情。
果然不出所料,凉州牧种暠上奏,近来西羌诸族中的烧当部,与护羌校尉屡有摩擦,大有蠢蠢欲动之势。
“这些羌人,年年如此,真当朕是个软柿子吗?”
今日他本就心情不佳,看到这道奏疏更是火上浇油,脸一沉,语气有如吃了火药般冲。
“陛下,是否应当让凉州和益州做好随时开战的准备,以应不测?”
在朝廷大佬中,袁盱是个旗帜鲜明的主战派,向来支持对羌族动武。
“嗯,等会儿朕亲自拟一道诏书,让龙麟卫分送给凉州和益州。”
即使盛怒之下,刘志也知道,这道诏书不能明发,江东形势严峻,此时备战所受到的压力会更大。
袁盱当然明白,陛下此举顶着多大的压力,天子虽年少,却决绝果断,分得清轻重缓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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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乱世来临,一个个还固守着昨日的辉煌,沉醉在天汉之国的旧梦中不愿意醒来。
“如今天下灾祸频发,民间甚至已流言四起,言‘苍天已死’,大汉气数已尽。
袁公以为,当此困境,朕该如何为之?”
震惊地抬头,袁盱看着面色坚毅的皇帝,万万料不到这些话竟然出自他之口。
只是这个难题,就连他也无解,打仗就是打的个国力,如今的大汉,又如何禁得起一场大型的战争?
可不打吧,各异族得寸进尺,大有寸寸侵蚀的架势,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朕也要好好想一想,该何去何从呐……”
刘志似喃喃自语,又似在对他言说,袁盱告退出来,心事重重。
是啊,这天下乱象已生,如何才能打破这僵局?
刘志翻了会儿奏章,只觉得心烦意乱,干脆丢到一边去了,“来人,出宫。”
因心情不佳,刘志也没个固定去处,便随意在城郭找了家酒肆,准备喝酒散会儿心。
刚进去,迎面几人擦肩而过,其中一名青年儒生忽然“咦”了一声,“这不是郾兄吗?”
刘志回头一看,认出是去年大考前有过一面之缘的王沐,便随意抱拳笑道,“原来是王兄啊,真是幸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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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王沐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十分热情,又转身给几位同伴介绍,“这位是河间郾意,我们是同科的进士。”
刘志本来就是出来散心,既然遇上了,便也没有推辞。
“此处已经没有好位置,郾兄不如随我等去下一家。”
一行人便换了家好点的酒肆,坐下后相互介绍,刘志才知王沐如今已经在尚书台兵部下任书吏,这几位都是他的同乡。
“郾兄如今在哪里高就?”
王沐出身寒门,善于钻营,他见刘志出手阔绰气度不凡,哪里会放过结交的机会。
“惭愧,我去岁落考了,如今在京中无所事事,闲居游玩。”
这家伙涉世不深,精明都写在脸上,一看就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刘志自然不会给他希望。
王沐听了却并不气馁,谁都知道去年大考落第的全是世家子,又能够长年在京师居住,可见身世不凡。
一时酒菜上齐了,几人便喝酒聊天,王沐等人都出自荆州,没几句便说起了江东灾情。
“听说江陵一带前几日决了堤,如今已成一片泽国,唉,也不知又淹死了多少人。”
“是啊,华容那边也是一样,幸好我们江夏逃过一劫,不然家中父老恐已遭不测。”
……
看来这荆州灾情已经传遍了,刘志心中郁闷,便自顾喝酒,并未插言。
“今年的收成是完了,能活着就已经不错了,唉,这年年灾祸,也不知大汉的气运是怎么啦……”
一名士子刚说到这里,便被另一人给打断了,“兄台慎言,国运岂是我等草民能置喙的,来,饮胜!”
刘志心中一动,举杯笑道,“我听兵部的朋友说,最近凉州那边又要打仗了,你们有没有听说过?”
王沐奇道,“郾兄这消息是哪里来的,我在兵部任职,都没有听到过一点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