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怎样才能虎躯一震,释放出让别人无法抵挡的气势
根据李贤多年的观察,他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王霸之气是存在的,但是这种王霸之气需要长年累月的培养。就比如他李贤,那初临贵境又不过是个小毛孩,就是再有心表现也是放不出什么气势的。但是经过这么十几年身处高位养尊处优的美好日子,总归有那么一种上位者的气息。然而,要说王霸之气,他离那个标准还有一段距离。
然而,他周遭的人当中,却有人具备这种高水准。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至高无上的母后是也。武后在当初还是昭仪的时候就敢隐身李治幕后指点江山,如今成为二圣日日临朝,那股威势称得上非同小可,端的是王霸之气一放人人惊心,能够抵挡的官员数目绝不至于太多。就连上官仪也在私底下对李贤抱怨过,他这个首席宰相看到武后发火心里也会发怵。
所以,李贤匆匆赶到紫宸殿的时候,听到的就是里头传出来的咆哮声。那声音算不上太大,但胜在穿透力强,若不是心有定见,指不定他还会以为老妈修炼了什么狮子吼的神功。只不过,这紫宸殿中伺候的侍女内监大约已经习惯了,人人都是低头垂目一声不吭。
狄仁杰似乎没什么这种单独接见的经历,他能应付得下来么?
李贤心中生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但考虑到老妈没有宣召自己,这时候出现绝对是自讨苦吃,便有意找个地方观摩一下。正准备找一个合适的人带自己进去,他却只见前头不远处一道幕帘一掀。却是阿芊闪了出来。
两相对眼,他立刻笑嘻嘻地上去问了一声好。见旁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便悄悄把自己的来意说了。结果,阿芊眉头一挑,趁人不察轻轻在他额头上戳了一下,旋即拉着他的袖子便把人带进去了。
到了内间一个没人地地方,阿芊方才转过头来抱怨道:“你就不知道回避一下,难不成要把狄仁杰是你的人这件事宣扬得人人皆知?”
李贤照旧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反正都是我举荐的人,再撇清也没人会相信。这老狄是个能干人,我不是就怕他给母后的赫赫威势吓出毛病了么?”
“吓出毛病?这位新任侍御史雷厉风行何等好手段。你也太小看他了!”阿芊嗤笑了一声,旋即将李贤推到了角门处,旋即又压低了声音,“我还是头一次看见能有人在天后陛下的质问下这么坦坦荡荡不慌不忙,这狄仁杰果真是个人物!”
咳,不是人物又怎么可能在日后的武周混得风生水起犹如不倒翁?
想着自己刚刚是光明正大进了这紫宸殿,阿芊待会必定不敢隐瞒带自己偷听的事,他索性明目张胆地站在角门处,一面竖起了耳朵,一面极力用眼睛分辨殿中的人。
只见上头的武后凤目含威面露怒色。而底下地狄仁杰则是袖手低头,虽说看不到半点神情。但显然,他并没有多少惊惧。仅仅是这一份镇定,就足以证明这狄仁杰不愧是赫赫有名的宰相之材。
“自你接任侍御史之后,羽林军千骑前前后后出动不下于十数次,可最后结果如何,还不是徒劳无功?贸贸然将三位亲王带进御史台,又忽然把人全部放走,这朝中非议你可知晓?雍王昔日举荐你的时候,曾经说你稳重能干,是大才。可如今你上任月余,数桩案子却全无结果,反而还有愈演愈烈的态势,你这个侍御史是怎么当的!”
这要是别人。此时必定是惊惶万状匍匐请罪,奈何狄仁杰原本就是极有主见的人,此时竟忽然抬起了头。面上反而露出了笑容:“天后陛下,长安城中最近确实事情繁多,可所谓小火慢炖,方得佳品,越是局势看上去繁杂,越是不可一味用快刀斩乱麻。臣虽说曾经请了三位亲王前去问话,但全都是礼待有加,就是三位亲王本人,似乎对这段经历也颇感愉快。”
这正是武后最最奇怪的一点。大唐尚武,王爵往往也是自视极高,别说没事情被请到御史台去坐了几天,就是因为涉案而被某位官员问了几句,那也往往会雷霆大怒,哪里像此次这三位的光景。纪王李慎也就算了,那原本就是个脾气好的人;但越王李贞是什么货色,那王素节又是什么货色?
于是,她的怒火一瞬间全都敛了去,取而代之地是一种审视的眼神:“狄卿这等好本事,怪不得能让雍王青眼相加。”
狄仁杰还是那么一副不温不火地模样:“臣乃是大唐之臣,虽说受雍王举荐,但处事仍是凭公心。三位亲王
后,朝中非议虽多,却也有其效用,臣对破案也已经天后陛下若是信得过微臣,但请等到正旦之日。若是正旦之日破不了案子,臣自请辞,并甘受无能之罪。”
武后这一生阅人无数,也算是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但此时看狄仁杰却越发觉得是隔着一层若有若无的云雾。话虽如此,她如今更多的心思都在于上回李治宣布的退位一事,也确实无心在这些杂事上投注太多的精力。因此端详了狄仁杰好一会,她终于认可了这样一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