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是离别的时刻,这一刻终将到来,不以人的意识为转移,斗转星移多少个日日夜夜,你孤身一人来到这个叫做大学的城里,你在这里生活、学习、恋爱、考研……你认识了一些你不认识的人,你做了一些自己都没想过要做的事,你在这里苦苦追寻着学习的意义,回头看看,我们经历的那些事,哪一件没有意义?
秦老师把这些事情叫做鸡零狗碎,如果没有这些鸡零狗碎,又哪来的什么意义?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还在继续,它每天都在发生,我们想从这些鸡零狗碎中跳出来,可用尽了全力也挣脱不开。干脆,我们就生活在这些鸡零狗碎里,多年之后,记忆里能存下的也就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
小艾醒来的时候,就一个劲地喊:“家俊,家俊!”
“别喊了,都让你烦死了,你都喊一晚上家俊了,你不累吗?”路漫在小艾旁边化着妆,不耐烦地跟小艾说话。
路漫见小艾没有了动静,就爬到她脸上看,说:“快起来吧!你的家俊学长今天有报告会,这个报告会完了,我们就各自滚蛋了!”
小艾猛地睁开眼睛,她伸手抱住了路漫的脖子,说:“漫漫,到了首都你可要记得咱们一起的日子,你是我大学里最好的朋友,我不想跟你分开!”
路漫听小艾说得有些伤感,就故作嫌弃地拿开她的手说:“行了,行了,别矫情了,是毕业又不是生离死别!”
“难受!是谁发明了大学,发明了大学为什么还要毕业?”小艾依然伤感地说着,漫不经心地爬起来洗刷去了。
男生公寓也开始弥漫着伤感,好在他们个个都有阳刚之气,把那离别的伤感压了再压。
“二哥,别穿你那件起褶的衬衣了,你从省城穿回来那套不很有气质吗?”老大又在调侃家俊。
“我感觉还是这件衬衣更像大学的我,那一件是另一个我,今天我要把大学的我展现给别人,把另一个我带走,今天跟你们道别的是大学里的我,将来迎接你们的是另一个我!”家俊像说顺口溜一样的,把老大弄得晕头转向。
“你这棉裤裆一样的破嘴,这个我,那个我的,弄得跟什么大哲学家一样,你快抓紧收拾一下,等你的报告讲完,我们还要去合影呢,今天吃最后一顿散伙饭!”
老大说完,又补充一句:“以后想见面也不那么容易了,这顿散伙饭我请,吃完这顿饭就都滚蛋吧,各过各的,各自安好!我留在这座城里等着你们,五年也好,十年也好,我肯定在这里。”
家俊听老大说得有些伤感,就问:“老大,刘婷婷怎么样了?我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她了。”
“挺好的,我们毕业就结婚!”老大轻松地说着。
这轻松的回答在家俊耳朵里像是一声惊雷,他吃惊地长大了嘴巴,紧蹙起额头,他想都没想过的事情,在老大这里说的这么轻松,就问:“毕业就结婚?你们也太突然了吧?你别开玩笑,我可一点都没做好准备。”说完就哈哈笑了起来,家俊感觉结婚是一件很搞笑的事情,他不知道大部分的人大概率都会走这一步路的。
老大见家俊笑也感觉不可思议,就跟他解释说:“我们大学毕业了,结婚不很正常吗?婚姻法有规定,只要达到法定结婚年龄,大学生都可以结婚,都是受法律保护的,你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看把你惊成这个熊样!”
家俊停住了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感觉太突然,我从来没敢想过这样的事情,我以为找个工作就已经很难了,没想到你直接就结婚了,你这考取了公务员,又娶了刘婷婷,真是双喜临门啊!”
“其实我也不想结婚,以前的时候,他们父母不愿意,说我农村来的,将来不一定能给刘婷婷一个好的前程。现在刘婷婷的父母真的上了年纪,就希望刘婷婷早日结婚,我考个公务员确实是为结婚这事加了不少分,但你要知道,结婚也增加了很大的压力!”老大又开始惆怅起来。接着问家俊:“你知道刘婷婷父母多大年纪吗?”
家俊就摇头,老大接着讲刘婷婷的事情:“她老家河北唐山,就是唐山大地震那地方,她的父母是地震后组建的家庭,你知道大地震造成的损失有多大,她父母原来都有自己的家庭,她爸爸告诉她在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她还有两个哥哥。她妈妈也告诉她在她出生前,也有哥哥姐姐的,可大地震带走了这些人的生命。我们人要遭受多大的灾难,要承受大多的痛苦!她爸爸原来是煤矿上的一个领导,大地震来的时候,他救出了无数的人,可自己家的人一个也没有找到。她妈妈就是被她爸给救出来的,她妈妈绝望地坐地痛哭,救援队挖起的石头向她砸来,是她爸爸挡在了石头前面。”
老大瞥了一眼家俊,见家俊听得目瞪口呆,就摸了摸眼睛,继续说:“这是世间的真情,她爸爸的腿到现在一瘸一拐,他今年73岁,她妈妈也快70岁了,他们经历了世间的灾难,承受了最大的精神苦难,再来看我结婚这事上就格外看得开,我也理解他们最初对我的各种反对,毕竟刘婷婷是他们现在唯一的孩子,他们不愿再想小孩被从身边夺走的感觉。”
家俊就在那里点头,眼角变得湿润,他想不出刘婷婷有这样特殊的家庭,有这样感人的父母,就抬头看老大,让他继续讲下去。
老大接着说:“我和刘婷婷面前最大的问题不是父母的阻拦,而是父母渐渐老去。如果我和刘婷婷都留在这座城里,我她的父母又会经受怎样的选择,如果我去唐山,我也不知道那座城里有没有机会。我们决定了,先结婚,往后的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
家俊看着老大这样说,心中就感叹人生的不易,每个人都是一段故事,总要在两难的境地里做出选择,人生是选择题还是必答题?当自己很长时间活在没有爸爸的自卑里时,别人也有别人的不幸。
我们看到每个人都对别人露着笑脸,那是自我修养的一种体现,没有糟糕透顶的人生,但总会有一段不尽如人意,活过去是一天,不活过去也是一天,高兴是一天,不高兴也是一天,我们不如选择高兴地活过去。
老大深深吸了口气,对家俊说:“行了,不说了,都毕业了不该跟你说这些事情,可这些天我总想找个人说说这些话,我以为毕业是充满前景的,谁知道前景之下还有接连不断的难题。”
家俊就说:“老大,你能跟我说这些是你看得起我,我现在还没考虑过结婚的问题,我也不能给你什么建议,只能把现在难解决的事情再往后放一放吧!”
“家俊学长!”窗下是刘彩阳的声音,她开始喊家俊了,家俊就走向阳台,冲彩阳招招手说:“马上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