崆峒黎未见过谡深,但以她的才智自然猜到了眼前的公子就是翼郡王了。
先王要走她的庚帖的时候,崆峒黎的心思不是没有动过。百转千回,脑海中戏码无数遍。翻来覆去不能平静。
但是她信得过这个人,因为他是舅舅曾经帮助过的人。舅舅不会平白无故施以援手,必是觉得此人日后定成气候。
然而母亲却非常不乐意。一来翼郡王属地偏远,就在与东周交界之处,常年要防范东周等邻国侵扰。
二来这个九皇子的遭遇亥国上下人尽皆知,就是被先王嫌弃的弃子。没有霄广常一番力排众议的举荐,如今不知还在民间哪个角落里纳鞋底呢!
这跟了他去,好日子不一定,苦日子是有眼就能看见的……
崆峒黎却觉得母亲过于势利了。
只不过母亲这些年来跟随父亲一路吃过的苦比她吃过的盐还多,她当然不敢面上质疑。
而后当她为了避嫌特地躲回了父亲老家,却得知翼郡王他逃走了?!他也根本不想娶她这个妻子。
说起来一场乌龙,可到了闲言碎语的婆姑嘴里就精彩多了。
崆峒黎是万没有想到会在这样情形下见到谡深。一时间臊的没地方躲。
但又一想谡深也不认得她。既然谡深已经为舅舅全家都定制了棺材,这件事她倒省了心了。
霄广常既然被判了“陷害忠良之罪”,应该就不能落葬祖坟了。
崆峒黎一定要问一句,“敢问郡王,打算将国舅爷全府之人葬于哪里?”
谡深眉头挑高,他心里想的是,这姑娘容貌清秀净丽谈吐清晰不急不躁,看来是大户人家。
皇城多权贵,应该是贵门之女了。既然知道霄国舅所犯何罪,还多此一问要葬在哪里,莫不是为了要回家告密?脸色瞬间就不友好起来。
崆峒黎完全没有往这路想。还心燥体热的等着,知道了翼郡王打算把舅舅葬在哪儿,她才好带着大宝贝崆峒茗去祭拜啊。
“姑娘认识国舅爷一家?”
没多想,“认识啊。”
“在下冒昧问一句,姑娘的府上是?”
啊……这就不好说了呀。
这说出来多丢脸啊!
两人这端还在期期艾艾,袁飞府邸那头有辆马车咕噜咕噜滚了出来。
谡深就是来找袁飞的。
谡渊说,控告霄广常的人是袁飞。谡深怎么都想不通,想不通当然就要当面对质咯。他跟袁飞本来也不陌生。
马车一侧的令牌上挂着袁字,谡深以为马车上的人就是袁飞。
于是一脚踏住车辕,马车夫赶的漫不经心,始料不及下大概觉得是卡住了,猛抽了一鞭子。拉车的黑马扬起前蹄,嘶鸣呼啸而去……
马跑远了。马车的前档咯啦掉在了地上。坐在车里的人滑落出来。
显然不是袁飞,可谡深也愣住了,是柳千颜……
她身子小,咕噜噜滚了出来,爬起来一脸的不耐。揉了揉肩膀和手臂。
马车夫吓得不敢动弹。直到谡深过去扶人,才想起来问了一声,“啊哟哟,三小姐您没事吧?!”
柳千颜抬起了眼眸,直勾勾的盯住了谡深,片刻又移向了在他身后不远纹丝不动的崆峒黎。
“你怎么在这里……?”两人不约而同异口同声。
柳千颜指尖轻轻打开了谡深伸来的手,自己扶着侧壁站了起来。
“翼郡王,不是早就该回自家属地了么。”说话的时候视线时不时的瞥向不吭声的崆峒黎。
崆峒黎此刻也在打量着这个小姑娘。
她的发饰有些古怪,不像是皇城中的女孩儿。
可是衣着打扮又像从宫廷里出来的。
马车夫蹦蹦跳跳的将吓走的马匹又拉了回来,一边摇着头,啧啧有声,“哎哟古,下手那么重,看把老黑吓得……”
谡深走到车夫面前,拍了拍黑马的脖颈,黑马很快镇定了下来。
马是好马,千里马。可惜却没有遇到伯乐。
马车夫一看谡深比自己懂马,也就不言语了。
“是袁将军的马车?”
马车夫继续不说话,拿眼角瞥了瞥柳千颜。
柳千颜走过去,自下而上打量谡深,“找袁将军?袁将军感染寒疾,不便见人。”她说话生硬,听起来就是有古怪。
谡深低下头看她,“看来三小姐是从袁将军府刚刚出来了?原来我还不知道,三小姐与自己杀父仇人关系倒是如此密切。”
柳千颜仿佛凝固住一半,许久未曾动弹一下。
片刻才语气松软了些,道,“我回宫廷。郡王送我一程如何?”
“道不同,不敢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