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李牧躬身,李世民已经扶住了他,道:“逆子卑劣,若不是你拦着,险些做下了无可饶恕的事情。朕让你督导太子和越王的学业,便是给了你管束皇子的权力。更不要说,你还替他挡了一剑……李牧,你的这份心意,朕记下了。”说着,他看向李佑,厉声道:“还不过来给逐鹿侯叩首认错?”
李佑梗着脖子道:“父皇,儿臣乃是龙子龙孙,跪祖宗可,跪皇爷爷可,跪您和母妃也可,小小一个侯爵,儿臣宁死不跪!”
李世民大怒:“你这个逆子!朕的话也敢不听?来人——”
李牧笑了笑,拦住李世民,道:“陛下,臣管教燕王也好,替他挡剑也罢,非因燕王是燕王,只因他是陛下的儿子,仅此而已。臣看的是陛下,非燕王。燕王认不认错,臣并不在意。”
李世民叹道:“难为你如此宽仁,李牧啊,让你受委屈了。你不必碍于朕的面子,这件事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朕绝不干涉你的决断!”
“谢过陛下。”李牧转过视线,又看向李佑。李佑看着他,道:“别假惺惺了,想要报复本王,你就报复好了!”
“燕王真是一条好汉!”
“那是自然,本王什么都不怕,死也不怕,你来啊!”
阴德妃赶紧捂住李佑的嘴巴,哀求地看着李牧,道:“逐鹿侯,我替我的儿子向你道歉,你饶过他吧,他还小,不懂事……”
“德妃娘娘不必担忧,臣没有想对燕王如何。”李牧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陛下,今日的事情,臣请以内务府总管大臣的身份处置。”
李世民不知李牧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答应了下来,道:“朕说了任凭你处置,你怎么说,就怎么是。”
李牧点点头,道:“那么臣就以内务府总管大臣的身份来处置了。首先,为皇家颜面计,这件事不宜张扬。下封口令,出了这座殿门,过了今日,此时不许再提起。”
李世民颔首,这正合他的心意。
“长乐门外禁卫,玩忽职守,对燕王暴行视而不见,有罪。调出宫外,发配定襄折冲府,三年不得还朝。”
禁卫们都以为难逃一死,没想到只是发配到定襄折冲府。逃过一劫,哪里还有不满了,纷纷跪下领罪。
处置完了无关紧要的人,李牧看向了李佑。李佑嘴上说不怕,但其实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换位思考,若他是李牧,必然会借此机会报复,以己度人,他有些怕了。
就在他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的时候,李牧却看向了李世民,道:“陛下,臣与太上皇聊天时,听说过一件事。武德四年时,太上皇感慨卫怀王无子,改封青雀为卫王,以继卫怀王之后。可有此事么?”
李世民点头,道:“确有此事。当时,青雀作为朕的嫡次子,日后的爵位最高不过是从一品的郡王,然而父皇却将其封为了正一品的卫王,这对青雀来说,是莫大的恩宠了。”
“由此可以说,过继子嗣给兄弟,早有成例了?”
李世民大概听出点苗头,微微蹙眉,过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李牧叹了口气,道:“今日事情,因陛下的儿子与隐太子的女儿而起,为了给燕王一个教训,也为了让燕王打消不该存在的念头。臣建议,以燕王为隐太子的嗣子,延续隐太子一脉香火,此举不但可化解眼前之难题,也可彰显陛下与隐太子的兄弟之义,陛下以为如何?”
“这……”李世民犹豫了。
过继子嗣给兄弟,不是一件新鲜的事情。且不说李泰的事情,在这之前,李世民有一位早薨的二子,楚王李宽,也是过继给了他的幼弟李智云为嗣子,诸如此类,例子很多。虽然名义上是过继了,实际什么也不影响,只是一个形式。
但,还是要分情况。
李玄霸和李智云都是早薨的兄弟,而且他们都是庶出,与他这个做二哥的,没有过任何利益冲突。而李建成,他们俩可是抢过皇位的。李建成的儿子,都死在他手里。这时若让李佑去做李建成的嗣子,天下悠悠之口,说什么的可都有啊。
“……不妥吧。”李世民憋了半天,终于吐出了三个字。
李牧却仍坚持,道:“陛下不是说了,此事由臣处置么?陛下的担忧,臣明白。但臣以为,若是担忧可能引发的后果,而畏首畏尾,绝非大丈夫所为。陛下与隐太子之争,乃是国事。而陛下与隐太子的兄弟之情,乃是家事。陛下为兄长延续香火,此‘义’也,天下人若要诟病,那是天下的错,陛下是皇帝,何惧人言?”
李牧最后一句‘何惧人言’显然说到了李世民的心坎,李世民重重点头,道:“好一个何惧人言,就这样办了,朕明日下旨,按你的意思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