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定沉默了，半响才摇了摇头：“不，我不觉得。”</p>
兵者大凶，一个家族若真是满门忠烈，断不会希望发生这样的大凶事，还会竭尽所能阻止这样的大凶事，怎么会在背后引发这场动乱呢？</p>
反之，道理也成立。</p>
叶家既然故意引发了这场动乱、以让家族逃过一劫，那么怎么谈得上忠烈呢？</p>
阿衡，是这样的意思吗？</p>
他合了合眼，再睁开时凤目中也是一片寒意：“阿衡，我明白了。你所说的诡异——动乱是真的，叶家是假的，所以这一场江南道动乱，才会起得如此突然，进展才会如此诡异。”</p>
郑衡点了点头，裴定这个说法，最大限度地贴切形容了她此刻的想法。</p>
这一场战乱，应该是真的，毕竟已经席卷了江南道那么多地方，还出现了一个反贼石皋，连九野军的称号都出来了，这很难作假；</p>
但是叶家战死的那些嫡枝、旁支子弟，是否真有其人？是否真有其事？她尚怀疑。</p>
现在，他们距离江南道太远，一切都说不准。</p>
或许，千秋亲自去了江南道之后，就能将那层轻纱揭开，就能让许多事情都看得分明了。</p>
“在这样的情况下，招讨司会遇到什么，就不好说，本来就容易背祸的勘事官，就更加难说了。”郑衡这样说道，将话题兜回了勘事官上。</p>
越是想，她便越觉得不妥。</p>
现在江南道局势如此诡异，千秋若是担任招讨司的勘事官，分析军情、乃至查验军功，会遭遇到什么事情？</p>
如果一切平静尚好，若是江南道局势再次有了什么异常，那么千秋必定要背负最大罪名。</p>
届时，裴家莫说要谋划军中势力了，说不定还会遭受重创。这场动乱为裴家人所带来的便不是磨砺，而是灾难了。</p>
这一切，千秋和裴家人是否想过？是否有足够的应对？</p>
不管裴家人怎么想，郑衡绝不希望裴定冒这样的险。</p>
她希望眼前这个温柔而坚定的人，前去江南道是经受磨练的，而不是前去背负罪名的。</p>
勘事官，当不得！</p>
这时，裴定的心绪已经从这一场动乱的真假中渐渐平复了，他开口说道：“阿衡，尽管我们已经做了许多考虑，却还是没想到叶家有这样作假的胆子……”</p>
所以谋划上还是不够周密，说到底，还是因为对叶家所了解不深，也是因为裴家还没有真正经历过这样危急的时刻。</p>
不，应该说，对人性恶的估算，始终还有裴家人的底线。</p>
以己及人，在观察江南道这个朝局时，裴家便犯了这个错误。若非有阿衡提醒……</p>
裴定长长叹息了一声，半垂的目光正好与郑衡对上，忽然开口道：“阿衡，你怎么这么厉害呢？我真是……”</p>
真是自愧不如。</p>
阿衡还是个刚及笄的姑娘，还一直在闺阁之中，却能从朝廷和裴家的急报中发现这么多问题，有许多细节是裴家所没想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