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被掀开,赵棣一身青缎圆领,粉底皂靴,披着乌云豹大氅,脚跟前放着一个火盆。简清忙钻了过去,将冻得发疼的双手拢在火盆上。
感受到了热意,她才察觉自己有多冷。
小桌上放着茶点,青花勾连纹八角烛台上支着三根蜡烛,火光将车厢里照得通亮,赵棣将手里的书放下,低头看着跪坐在火盆前的人,小脸冻得通红,他脑海里浮现出之前在大堂之上慷慨激昂,剖析案情的豪情少年来。
“用些糕点,我有话要问你!”赵棣将点心往前推了一下,又提起温在火盆上的小铁壶,往一只黄地珐琅彩梅花纹碗里倒上水,茶叶被冲得翻滚起来,一缕清香溢出来,简清的肚子很不争气地跟着咕噜了一声。
吃了两口点心,喝了一口热茶,简清这才算活过来,有些没精打采,问道,“王爷想问什么?”
“这个案子算了结了吧?我是说,王璞的案子。”
“不算。”简清手里捏着半块点心,抬起头,朝赵棣望过去,两人其实离得很近,分坐在车厢两壁,中间隔着一张矮桌。简清有点狼狈,赵棣则一如既往地从容。
听简清这么说,赵棣有点惊讶,挑眉问道,“人证、物证都分明,凶手也已经认罪伏法,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动机!”简清捏着那半块点心,眼中浮现出一丝迷茫,“招红杀人的动机,只要动机不清楚,这案子就不算破了。往往动机比证据更重要,是因为,只要掌握了犯罪背后的动机,我们才能够做到警醒世人,教化民众。”
查清案子不是最终目的,查明犯罪背后的动机才是关键。甚至,真正的破案高手会把握破案的时机,掌握破案的方法,不是逼凶手伏法,而是让凶手自己承认错误,这才是最重要的。
赵棣沉默片许,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递给简清。
简清将那半块点心塞进口中,慢慢咀嚼,在羊皮袄上擦了一把手,这才接过纸条,借着烛火看起来。她并没有看到,赵棣盯着她一身破羊皮袄时,那纠结的目光,皱起的眉头。
赵棣有洁癖,居然有人在他面前用衣服擦手。
简清全然不知,她吃了一惊,这是一份人员名单,但这份名单究竟是指什么,她却不知道,抬起头来,“这是什么?”
“王璞从南边带过来。一年前,京城发生了一桩大案,朝中上下都称之为‘胡惟庸案’。胡惟庸被下昭狱,两个月前,他提供了一份名单,东宫那边拿到了,本王的人想方设法复录了一份,但如今看来,这份名单应是假的。”
赵棣说完,从简清的手里接过名单,扔进了火盆中,一个呼吸间,便化为灰烬。
“怎么看出来这是一份假的?”
“这里面少了吏部尚书陈敬任。”赵棣盯着简清的眼睛,“但其中多了一个人,徐铎,他是刑部尚书,为官清廉,才能出众,如果这次,牵扯到他,天地未免太过不公了。”
“殿下因何而知,就一定会牵连到他呢?”简清问道,她还从来没有从赵棣这张冰山脸上看到多余的神情,但此刻,他似乎真的在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