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制门内堂。
这刑制门虽是掌管刑狱的衙门,但这内堂却是环境清幽舒适。上好的西湖龙井随着热气散发出阵阵茶香。
褚宸逸安然地坐在堂中正位上品茶,丝毫不介意下面的人在他面前侯了多久。
此时,刑制门大夫吕怀忧正战战巍巍地站在下面,完全不敢抬头。
吕怀忧年逾不惑,身高五尺,身形富态。此时的他,玄色官服箍在身上,腰带紧勒着圆滚的肚子,让他的呼吸极不顺畅。
而站在他身旁同样颤抖,看上去比他还要害怕的,正是方才气势汹汹地在河岸边抓人的壮汉,吴江。
而上首位置正闲坐品茶的,正是吴江从船上抓来的所谓的重犯同伙,都邢司司正褚宸逸。
都邢司与刑制门同样是审理大案要案的衙门。话虽如此,但不同的是,都邢司是当朝皇帝直管的刑狱衙门,文武兼修,专门审理曾在朝中官品较高的犯人,并掌管国都部分兵权,可直接面见皇帝,有先斩后奏之权。
论地位与权力,都邢司都远远高于刑制门。
吕怀忧现在恨不能一脚踹死吴江。这褚宸逸若是一状告到皇帝那去,那他们整个刑制门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吕怀忧小心地擦去额头间的冷汗,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才敢开口说道:“褚…褚大人,卑职有罪,未曾严格治下,让不懂事的惊扰到您,实属该死、实属该死。”
“诶——吕大人何必如此呢?”褚宸逸放下茶盏,似乎十分善解人意地看着自己眼前二人。“在下最近也是闲来无事,才有了泛舟河上的兴致。倒也不枉此行,见着了一出好戏。”
褚宸逸站起身,缓步走到吴江面前。
吴江此时再没有了先前那股嚣张的气焰,连忙跪倒在地,身子止不住地抖。
褚宸逸丝毫不在乎他的失态,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知吴中军可还记得我说过的话?”
吴江磕头如捣蒜,连声音都是止不住地颤抖:“大...大人饶命,小的知罪,小的知罪了!”
“枉顾百姓安危,借着搜捕的名义行打砸、抢夺之举。”褚宸逸眼光一斜,看向吕怀忧,“怎么着吕大人?还等着我发话吗?!”
吕怀忧又是一抖,“卑职不敢,卑职不敢!”
吕怀忧半转过身,一声令下,当着褚宸逸的面下了责罚:重责八十杖,发配马棚为奴。手下侍卫立马拉了吴江下去执行,吕怀忧皱皱眉,对吴江的求饶之声选择充耳不闻。
待处置了吴江,褚宸逸才问到:“你们今日所搜寻之人姓字名谁?所犯何事?”
能出动刑制门抓人的,也绝非是一般事件。
吕怀忧抬手慌张地擦了额头几排细密的汗珠,回答道,“是边关的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兵,只因盗窃了军中财物潜逃至帝京,卑职这才协助抓人。”
褚宸逸面色也沉了几分。这么拙劣的谎话,也难为吕怀忧能编的出来。但他此时不想打草惊蛇。半盏茶的时间,便收回了所有情绪。
吕怀忧手下的人小心翼翼地将褚宸逸的两个包裹和搜出来的玉牒原物奉上,吕怀忧满脸堆笑,“褚大人放心,您的东西完整无损。”
褚宸逸不置可否,单单对那落水姑娘身上的牒有了兴趣。
这牒通体由玉制成,半掌大小,通体白色,文字花纹雕刻精致,尾端悬暗红色流苏,是朝廷命官或大户家族用来证明身份的,褚宸逸身上也带着这样的玉牒。
褚宸逸捏在手里细看,低声念出了牒上面的字:上官氏暮雪?
此时的沈暮雪陷进了一片混沌之中……
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到底身在何处?
忽然,电闪雷鸣,乌云盖日,沈暮雪心生寒意,腹腔中翻江倒海,脑袋炸裂般的疼痛,视线也变得模糊,耳朵嗡嗡作响,天旋地转。眼前无数场景重叠在一起后,又重新打乱组合。
一个幽远的声音,随着耳鸣在耳边回旋,“上官暮雪,上官暮雪……”
谁是上官暮雪,又是谁在说话?
沈暮雪努力地睁着眼睛,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女子,大概穿着水绿色衣裙,梳流苏髻。
沈暮雪努力发声问道,“你是谁?”
“我就是你啊!”
“你说什么?!”
沈暮雪睁大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个女子的面貌。
女子幽幽的声音仿佛来自空灵的世界,她忽然甜甜地笑出声,“婴孩时被上官家抱养,给了嫡长女的身份,因右小臂有雪花形的胎记,才得了暮雪这个名字。”
“你到底是谁?!”沈暮雪想伸手抓住那女子一问究竟,却只扑了个空。
“我就是你啊!上官暮雪。”
“今日是你的十八岁生辰,上官府都在等你回去...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