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贤卿还是信不过朕啊!”徽宗垂下了头,“那李纲着实有些清誉,只是他为人太过强梁,屡屡与同僚相争,故而朕才将他逐出京的!如今国事繁难,朝廷更须和衷共济,奈何再招一个李纲回来,闹得鸡犬不宁呢?”
师师脸上依然挂着笑,道:“朝中那些人难道官家就这么信得过?还没吃够他们的亏?官家前番执意要立那童贯为王,天下人可是心服?反正只有他们在朝中,愚妾就睡不踏实!”
师师娇嗲地摇晃着徽宗的脖颈,徽宗正色道:“贤卿这可是公然干政,违反我朝祖制!”
“官家何必要讲这个,别人不知道,愚妾可是清楚!”
“清楚什么?”
“当日若无那大刘贵妃,童贯那厮能得监军陕西吗?又岂能有今日之荣宠和高位?何况官家今日在我这里留宿,也是祖制允许的?”
师师一席话说得徽宗有些脸红,于是嗔怒道:“一个死去的人,何必又去提她!若是童贯自己不成,朕又如何会重用他!祖制也是人定的,祖宗何曾不许朕来会知音?只是可惜啊,这位知音太不识趣!”
师师一下子从徽宗的腿上站了起来,继续顶撞道:“死人就不是人了吗?死人就该供起来?若是那大奸大恶之徒,也不能引为鉴戒了?任用李纲,可不是我的私意,这是天下公论,想必官家最清楚了!何况,不说那童某人还好,若是说起来,咱们就要好好掰扯掰扯了,官家可是满天下去打听打听,可有一个说他的好的?童贯在陕西时隐匿败绩、杀良冒功,人人恨他入骨!亏得官家到了我这里,才有真话听呢!”
“你放肆!”徽宗气得站了起来,浑身已经有些发抖。
师师一点不怵,越说越激动道:“我就放肆了,如何?官家若有本事,今日不妨就将我赐死,我也能留个直言敢谏的美名在世上,胜过苟活终老,却被人污蔑为红颜祸水,永世遭人唾骂!”
昔日那个执拗、刚烈的师师又回来了,徽宗顿时被气得额头上渗满了汗水,脸色涨红道:“贤卿何必这样要挟朕,难道,难道咱们就不能不谈朝政吗?”
“昔日可以不谈,今日刀都架到脖子上了,还能不谈吗?我若是个蠢人,倒乐得一时之快!如昨日那般,我也当真珍惜万分,所以才隐忍道今日!”说着,师师泪如雨下。
“你怕什么?有朕在呢!大不了朕带你去南方避一避!我朝盛兵百万,男儿千万,叫金人杀也杀不完!”
“那满汴京的百姓呢?他们逃得了吗?我朝男儿虽多,又何故让金人枉杀!谁人无父母妻儿,官家又忍心让他们去送死?”
“他们都有自己的命,朝廷不能什么都管着!”
“民脂民膏养着朝廷,如何朝廷就不管百姓的死活了?官家这话真是叫人没法敬服!”
“你,你……”徽宗用手指着师师,他再也忍受不了了,只好拂袖而去,临了又回头道:“朕真是错看了你!”
眼看徽宗已经走远,师师突然大喊大叫道:“我也错看了你!”
师师伏在床上大哭起来,一直到晚间还没起床。赵元奴来看师师,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师师才起床吃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