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白天不方便行事之人纷纷露面,各自去赴重要之约。
城外,陆知川独自一人划着条乌篷船,晃晃悠悠靠近一处芦苇丛,那边早已停好一艘摆渡船。他见那条摆渡船上点起火把明灭三次,便靠过去。两船头尾相距一丈,他坐在乌篷船的舱内,篷顶离头仅有数寸,从外边看不到他的面容,黑暗中亦看不清他的穿着打扮。
对面那艘摆渡船上也只有一人,用帷帽遮脸,皂色斗篷紧紧裹着,全身显不出任何表示身份的细节。那人言道:“君见我三明三灭,我见君行于黑夜,不知如何称呼?”
陆知川压低嗓音回答道:“听风。”
那人拱手行礼,笑着说:“听风公子果然如约而至,幸会。”
陆知川没有行礼,只淡淡问他:“你找我何事?”
带着帷帽的男子不介意他无礼,不紧不慢道:“我自大齐而来,带来个好消息,特意说与听风公子。”
“请讲。”
那人神色肃穆起来,正经说道:“我找到他了,他已入太京。”
陆知川身体略微前倾:“确认是他?”
“确认无误!”那人再次拱手道,“听风公子,我已认其为主,图谋大事。你我目的一致,何不联合同谋,到时候这天下无论齐周,尽归大楚!”
陆知川冷冷地笑:“我们的目标并不一致。而且,我不相信他的身份。”
那男子不悦道:“我说过我已确认,我可担保!”
“阁下如何担保?”陆知川继续冷笑,“我连阁下姓甚名谁丝毫不知,自然不会听你一家之言。”
那人想想也有道理,于是告诉陆知川:“前几月他来过顺京,司武营的郑旭就是他的手笔。我主人事前猜测龙虎军将接管京都守卫,而非驻扎城东的集羽军,果然如他预想那样,大周皇帝调用了龙虎军。只是顺京的差役有些迟钝,竟然过了两日才发现嫌疑者在司武营内部。”说着,他叹气道,“大周人才真的不行,这点小事尚且两日才查得到,未来与大齐之战怎能不败。你说是不是?”
看来郑子清所言非虚,果然是大齐干的。如此说来,杀郑旭就是为了查探京都换防,大齐那人胆子不小,竟然亲自前来。陆知川思索,又问:“悠扬楼?”
那人大吃一惊,伸手进入帷帽抹汗,略微有些紧张,承认道:“不错,悠扬楼。听风公子果然消息灵通。”说着他再次抱拳邀请,“悠扬楼随时恭候听风公子大驾光临,你我是友非敌,请公子明鉴。”
陆知川像是有些乏了,淡淡说道:“道不同不相与谋。对了,你主人是否姓裴?”
对面船上之人爽朗笑起来:“什么事都瞒不过公子,难怪公子能统御那么多有识之士。只是我实在不懂,为何我们皆为大楚复仇,您却说是道不同呢?”
陆知川微微叹气:“你们正大光明搞阳谋,我嘛在黑暗中筹阴谋,自然道不同。”
那人很客气,双手乱摇:“不不不,我们也是阴谋,也是阴谋。我家主人十分期盼与听风公子有朝一日会面。”
“我惯于走在暗处,见面就不必了。告辞。”说着,陆知川的船往后退去,慢慢消失在黑暗中。
湖面再度恢复平静,头戴帷帽的男子独自站立许久,摇摇头把船划走。“殊途同归罢了,何必分得太清楚。你说是不是?”他边划船边自言自语。
王纶喝得醉醺醺回景明侯府,去客院的路上遇到孟星澜。
她就坐在廊边,安安静静低着头,王纶一眼就瞧见。小灯笼挂在树上,映照她手中丝绦,看样子正编结。夜已深,周围没有仆从陪着她。
王纶觉得奇怪,跌跌撞撞往前走几步,手握折扇拱手问:“孟小姐?大晚上的怎么不睡觉?”
孟星澜抬头,露出招牌笑容,乖巧可爱。她举起手里的丝绦给王纶看:“王公子,我编的这个同心结好看吗?”
“哈哈哈哈!”王纶大笑,“送给我吗?那就好看!”
孟星澜也笑,歪着头看他满脸不正常的红,心道这人恐怕喝得不少,应该很好套话罢?
“听说王公子已有家室。我若送给王公子,不知尊夫人作何感想?”
王纶哈哈大笑,摆摆手道:“自然不能让我夫人知道!这同心结嘛,女子赠与爱慕男子,表心意之用。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本公子收到的同心结……我算算啊,十个总有了!但这种事情不宜张扬,后院着火太麻烦,无端端牵扯精力。倒不如金屋藏娇!大家都快活!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