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晃晃荡荡上楼,拿手指勾着一根根栏杆,蹭着楼梯一步步挪动,万般不愿面对楼上两位叔叔。
可巧房门关着,两人在里面激烈争执些什么,站在走廊上并不能听得真切。
她没有听人壁角的喜好,快步走过此间,推开隔壁那间客房。
顶头的房间有个好处,窗户开在东边,躺在床上还能望得到窗外的星星。
这一夜,蓁蓁睡得并不踏实。夜里冷风灌进来,她卷着被子睡还是觉得冷。半梦半醒中,好像还听到隔壁林叔叔呜呜咽咽的说话声。
睡不好反而要赖床,日上三竿了她才坐起身来,头有点疼。想到今日还有森罗殿的重要行程,她心中一紧,立刻穿衣洗漱下楼。
杂役小廷见她下楼,立刻把准备好的早餐端上桌。绿豆粥,苦瓜炒蛋,几块腐乳,还有各色糕点,杂七杂八堆了一桌子。
这哪里吃得完?
蓁蓁看得出是小廷特意准备的,拿起筷子尽量每一样都尝一口。她能尽的最大努力也就这样了,吃饭,真的不擅长。
孟执堂两人施施然下楼,坐到蓁蓁一桌,开始用早饭。两人之间气氛有些诡异,都不开口说话。蓁蓁不愿自寻麻烦,安静如鸡拿胳膊枕着头,趴在桌子上养神。
她感觉头疼,但又不是特别疼,有些昏昏欲睡,整个人懒洋洋的,也不想说话。
林栖迟注意到不对劲,凑过来查看。蓁蓁觉得他跟她说话的声音仿佛远在天边一样,飘飘荡荡听不真切。她努力想回应,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再度醒来已经在马车上了。蓁蓁察觉到自己躺在角落里,身上盖了件袍子。马车有些颠,她望着车顶藤条的花纹,心思乱转。
身体刚刚缓过劲来,又开始好奇琢磨了。
林栖迟正和孟执堂执棋对弈,见她醒了,便给她喂了些水。把过脉之后向孟执堂点点头,表示没什么大碍。
蓁蓁见林栖迟依然待她亲切,不似昨日神色,胆子大了些,开口问道:“为什么如意姐姐的名字里没有栖字?”
林栖迟讶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这孩子真是从不按常理行事。
他耐心答道:“如意是我家小妹的闺名,只有家里人如此称呼。”
“闺名是什么?”我才六岁,真的不太懂你们的规矩。
“就是小姑娘的名字,只有家里人能叫。女子长大出嫁后,将以夫姓冠之,外人称呼为某某氏。”
好复杂啊,东一个名字,西一个名字。蓁蓁毫不掩饰满脸迷茫,她的知识盲区有些大,需要花很多时间补习。
“栖迟,你们宗族下一辈是哪个字?”孟执堂落下一枚黑子,随意问道。
“霞栖澜溪,下一辈,是澜字辈。”林栖迟认真回答。林家在江南绵延上百年,宗祠之规非常重要,子弟自小就要知道的。
“唔,兰草之兰?”
“涛澜汹涌之澜。”
孟执堂点点头,若有所思。
“蓁蓁也是闺名吗?”好奇的小孩子继续提问。
林栖迟笑了,问道:“不如先告诉我,你姓什么。”
蓁蓁的小脸垮下来,她最怕别人提及她的过去。
林栖迟见状,有心激她,继续说道:“如果你有姓氏,蓁蓁就是闺名。因为姓氏代表你的家庭。如果没有姓氏,蓁蓁只能算个称呼,跟阿猫阿狗并无二致。”
“……阿猫阿狗?”蓁蓁撇撇嘴。
“是啊!就像阿猫阿狗一样随意的称呼罢了。”林栖迟笑容不减,又问道,“蓁蓁,你可愿姓林啊?”
这是什么意思?姓了林就不用去森罗殿吗?
蓁蓁脑子越发混沌,这些起名的规矩听着难以理解,刚刚得知这么难写的字就是个阿猫阿狗级别的,现在又问她要不要姓林……
孟执堂向她投来一瞥,眼神凌厉带有杀气。吓得她扯起身上的袍子盖住头,嚷着头痛要睡觉。
姓不姓林都可以,有命在最要紧。
接下来的日子,蓁蓁老老实实跟着林栖迟,不敢像之前那样随意玩耍,更不敢往孟执堂眼前凑。除非必要,她再也不开口说话。
三个人的关系,仿佛又回到当初相识时那样。
夏日昼长夜短,一路无事,不过十多日工夫,马车进了顺京,稳稳当当停在景明侯府大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