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龙潭山。起得早的不一定是有梦想的,可能是做饭的,懒厨子永远是第一个,这些年的习惯,添柴,点火,和面(苞米碴子),忙活一整子才会有伙计来帮忙,没办法,懒呗,正常人就不当胡子了。阵阵的哼唧声,匪众们陆续起来了,一个个是没精打采扭腰晃膀子。毕竟不是正规军,不用操练,但是每个人都有点绝活,杀人的本事或是逃生的本事还是有的,不然早死在各路势力的征伐与围捕了。
“早,少当家的!”
“少当家早!”
“少当家的!”
………………
张培光拖着那一步三晃悠的凌波碎步出了山洞,直奔西山,这是每天饭前都要去的,都说瘦的人有个毛病,起床那瞬间是不饿的,就好像胃还没醒。每天一时辰,一早一晚,西山练枪。春天打鸟,夏天打鸟,秋天还打鸟,冬天嘛,只能打树了因为冬天实在没啥打的。此时朝阳初上,害羞的光芒还并不万丈。就像渐落的夕阳,留恋着那份不匆忙!
……
这位少当家慢晃走着,其实他很活泼,只是在这个完全没有同龄人,没有知己的匪窝,略显着属于他那份忧郁,给人的感觉就是:窝囊!一身有些脏旧看不出什么皮做的小皮袄,皮裤,有些宽厚的雪地靴一步一个缓慢的脚印均匀的排列。东北特有的护耳棉帽,兔毛制作的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只剩一双眼睛闪着光,要不是这个个头在龙潭山就这么一号,真的很难认出来这就是响叮当上寨叮当响的少主少当家。见这位披着一件纯白色的披风,白色主要作用于隐蔽,趴着能和雪地容易一体,还能保暖,没错,这位少当家的本领,就是狙个击,那枪法打鸟是真不赖。别看这一身说出来不咋地,就这一身,全寨独一无二!张大当家的为了张培光不被冻死,可是费了老鼻子的劲!这不,一点都不觉得冷!不知不觉,走到了平时练枪的地方,一个高地,高地下面是一片密麻的松树林,站在高地上能俯瞰整片的林子。
张培光喜欢这里,从开始练枪就喜欢这里,他总是思考问题,想为什么他没有娘,为什么:那些叔叔都没孩子,没人陪他玩,他只能找小动物玩!
选好位置,将雪踩实,掩埋附近脚印,从挎包里拽出一件白色的破布铺在踩实的位置趴好,披风盖过头顶,只露出眼睛和伸在外面的长枪枪口,汉阳造,东北军普遍装备的枪,目前皇协军主要配备的武器,精度和力度不如小鬼子用的三八大盖,相对较短,比较实用,汉阳造随便造。调好标尺,静止。摆好身位凝视林子,抓起一把雪轻轻松手看风速,摘下围巾伸出舌头试探温度,湿度基本就不用了,东北除了干燥就是干燥,少喝两口水都拉不出屎的那种,准备好这一切后调整呼吸,趴好,隐蔽,他要做的就是等,等到感兴趣的射击点开上一个弹板回去吃饭!风萧萧吹起浮雪,很快,他与自然融为一体…………
沙沙…沙沙…
林子深处,浮雪被挤压发出的摩擦声打破了宁静。噪音的来源是步履蹒跚。一个全身赃污的少年焦急却疲惫,全身看不出颜色的破棉袄几处露着棉花,仔细看能发现衣袄出结痂的暗红血迹。死死抓着步枪的双手已经冻的紫青。揣着粗气延一个方向留下一个接一个拖行的脚印……
……
啪……
这一枪打在了这个林子里蹒跚人的脚边不远,溅起碎雪一片。紧接着才听到有枪声响起。少年条件反射般趴下,举起手里的步枪,用早已冻僵的手拉着枪栓,可是,没有子弹。“对呀,在闯鬼子封锁线的时候,子弹早已经打完,只能拼命跑,手里的枪紧紧抓在手里,怎么舍得丢弃,枪来的不易,用它,才能继续做一名合格的战士。班长在后面喊,柱子快跑,不要停,别回头,记得把消息告诉队长!他拼命的跑,不停,没回头。只有眼泪落在了他走过的地方,或消散,或成冰!他实在跑不动了,可能这就是尽头吧,可能这就是他的命吧,班长,柱子这就来,你走慢些,因为我跑不动了!”这是少年失去意识之前,唯一能想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