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老夫人察觉尤氏神情不对,问道:“怎么了?”
尤氏按住那颗下沉的心,勉强笑笑:“就是突然听您提到橙儿的亲事,有些意外。”
尤老夫人叹口气:“我知道你是因为薛家退亲的事烦心。奈何世情如此,人们一时议论是难免的,好在咱们都知道橙儿的好。”
尤氏抿了抿唇,没吭声。
尤老夫人一时摸不透尤氏心思,笑道:“橙儿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全家都疼她自不必说。她与含章如今都到了男婚女嫁的年纪,我寻思着若能亲上加亲就再好不过了。”
尤氏垂着眼帘,依然不吭声。
“元娘,你究竟怎么想,与母亲还不能说么?”尤老夫人有些烦躁了。
女儿什么都好,就是性子不够爽利。
又沉默了片刻,尤氏终于开了口:“想要亲上加亲不知是母亲的意思,还是弟弟、弟妹的意思?”
“我当然盼着橙儿嫁进来,至于你弟弟两口子,更是求之不得。”
“这么说,是弟妹看中了橙儿?”
尤老夫人虽觉尤氏语气有些怪异,却没多想,笑着道:“她啊,满心满眼就看着橙儿好。”
尤氏的心彻底坠到了谷底。
女儿与侄儿起了嫌隙,她担心女儿与母亲疏远还特意劝过。
想想橙儿当时说的话,再听听母亲现在说的,就仿佛一个耳光重重甩在脸上,令她火辣辣脸疼。
“怎么,你觉得尤家门槛低了?”端详着尤氏脸色,尤老夫人皱起眉头。
虽说做好尤氏不愿意的打算,可真被女儿拒绝,尤老夫人心中还是难免恼火。
在老太太看来,两家是有差距,可外孙女退过亲,孙儿读书用功是个好孩子,亲上加亲又不必担心受婆家磋磨,女儿竟连考虑都没有就不愿意?
尤氏当然是不愿的,不但不愿,还因为冯橙那番话罕有对母亲生了几分不满。
但直接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
好在性子柔弱也有柔弱的好处,尤氏略一犹豫道:“不瞒母亲,婆婆说过橙儿的亲事以后由她做主,女儿不必管。”
一番话说得理所当然,令尤老夫人听得心堵。
“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你到底是橙儿的亲娘,难道橙儿亲事全由着她祖母?”
尤氏笑笑:“婆婆是二品诰命,来往皆是贵夫人,为橙儿谋划亲事比我一个守寡之人强多了。”
尤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可看着面团般的女儿又无可奈何。
“母亲若是好些了,女儿就先回去了。自从妯娌养病,婆婆把一些家事交到女儿手里,倒是不如以往得闲。”
“回去吧。”尤老夫人懒得再看尤氏。
回去的马车上,尤氏彻底沉了脸色,靠着车壁浑身发冷。
倘若娘家待橙儿如珠似宝,这门亲事不是不能考虑。
她不愿意,不是觉得娘家门槛低了,而是侄儿把女儿看低了。
夫君还在的时候,待她很是不错,画眉之乐常有,婆母为难她时更是多有维护。
饶是如此,常居深宅之中,她也没少因为婆母的挑剔受委屈。
侄儿还没有与女儿成为夫妇就已经把女儿看低,等过了蜜里调油的那几年,还能指望他替女儿遮风挡雨吗?
尤氏是软弱,却不糊涂。
女儿与娘家侄儿的亲事绝不能答应。
她的橙儿,正是因为遭了那么大的磨难,才更要找个会疼惜她的人。
回到府中的尤氏越想越不是滋味,不知不觉走到了晚秋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