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至宋时期,无论帝王将相,或是四民百姓,以铜为棺椁的情况其实已经很少见了,伴随着南方的进一步开发,许多上好的木料已经走入贵族之间,所以,这个时期的墓葬多是以一些罕见的名贵木料为棺椁。
似刘鋹这等明明身处南方,却用铜铸造棺椁的,大抵也是万中无一了。
棺椁必定是用青铜的,从未听说用黄铜的,眼下这一具棺椁也是如此。
倒不是说古人造不出黄铜,新石器时期就已经有这东西了,不用来做棺椁,只是因为这东西不适合罢了。
古人虽然没有物理化学这些概念,但经年累月的生活中,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未必比我们现代人差,用现在的视角来解释的话,青铜的相对稳定,而黄铜则耐磨一些,做棺材的,搁在地下自然是要用性质稳定的,哪有用耐磨的道理?
我们几人分站在几个方位,始一上手,我便知道自己等人大抵是遇到规格最高的那种青铜棺椁了。
古时候的一切都有着章程可寻,青铜的铸造也是如此,有六齐之分,就是用铜锡比例对青铜进行划分,明确规定不同的青铜应该用在不同的地方,刘鋹的这具棺椁如无意外应该就是六齐当中的钟鼎之齐,主要就是用来制造钟鼎等礼器的,铜锡比例大概是六比一,铜比锡重,所以,这钟鼎之齐是六齐里面最为沉重的。
这样的重量差距看似很细微,若是放在巴掌大的青铜合金上,自然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可问题这是一口十几吨重的罕见双人棺椁,再细微的重量差距也会被无限放大,最终达到一种惊人的地步。
我、老白、无双、鹞子哥,四人一道上手,齐齐发力,那将近占据棺椁三分之一重量的椁盖才稍稍掀动一些而已,发出的轰鸣声好似夺命机关启动了一般。
老白白胖的脸涨的通红,手上在发力,下面也不消停,屁声噼里啪啦如同炒豆子似得,眼珠子里都隐隐泛起了血丝,唉声咒骂道:“古时候铜可就是钱,这狗日的睡在这么大一坨钱上,享福享的都造孽,也不知这龟孙子睡得安不安稳……”
“别说话,再使使劲!”
我咬牙道:“这钟鼎之齐在古代有时都用来镇压水脉的脉眼,听说过黄河铁牛吗?最早的时候就琢磨着用钟鼎之齐,古人当然知道那是好东西,无奈盘算了一下,觉得实在是太贵,铸造不起,这才以铁代钟鼎之齐,咱们哥几个撬这口棺材,好比是在撬动镇压脉眼之物,能撼动已是不易!!”
不得不说,用了这等比例的巨椁,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防盗手段了,撇开像孙殿英那种带着军队来盗墓的主,民间土夫子大都是二三人一道下手,一人踩点,一人上面等着拿东西,一人下墓,倘若是这种规模的团伙,遇到这等规格的棺椁只能干瞪眼。
古往今来的盗墓贼里有几个孙殿英?大多数都是民间穷的过不了的主,才把主意打到了死人身上,这等布置,可以说是直接挡住了十之八九的盗墓贼,简单实用,就是有点费钱,满满的都是土豪味道,跟现在那些动辄就来几组648,一言不合就一刀999让别人毫无游戏体验的主差不多……
几人好似被刺激的红了眼的斗牛一样,一个个沉腰发力,几乎累到虚弱,总算是掀开了这尊棺椁,最后关节,无双取来撬棍,如同开啤酒瓶儿一般,轻轻那么一撬,椁盖直接被掀翻,“轰隆”一声,直把停棺台都砸的裂开。
身后绾娘儿立即踮起脚将手电筒照向棺椁。
如我们所料,这棺椁中果然是有两人,一男一女,姿态如同夫妻二人在睡觉一般,男人平躺着,女人则蜷缩侧躺缩在男人腋下,好似在从男人身上汲取某种安全感一样。
有意思的是,这男人肉身丝毫没有腐坏的迹象,面色苍白中透着一丝暗青,女人则如干尸一般无二,可偏偏女人身上衣着如新,男人身上的袍子则如烧掉的纸灰一样,只余下黑乎乎的一层,附着在皮肤上,但上面的图案依稀可见,这袍子很是衬托书卷气,正是古时候常说的白鱼龙服。
不必说,这男人便是刘鋹了。
白鱼龙服是古时候帝王微服出宫才有的行头,可见这刘鋹终究还是有一丝不甘心,最终还是以帝王的行头下葬了,偏偏胆色还不足,怕惹毛了老赵家来刨他的坟,于是没敢穿帝王的行头,便有了这白鱼龙服下葬的四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