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2月20日的晚上,周凉好躺在病床上,江和煦将塞在耳朵里的听诊器拿了下来,嘱咐他说道,“没什么大事了,好好休息就可以了。”
江和煦低着头整理医用物品,最近几天苏璟言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不管是对下人还是对他们几个明显态度好了很多,就连顾安然出门都不怎么限制了。这回就是苏璟言让江和煦给周凉好看的病,如果没有苏璟言的首肯,江和煦怎么也不敢给“从前顾家的老人”看病。
顾安然自己都没有想到,徐曼倪无意间想要对苏璟言表达爱意的一束玫瑰花,还有徐曼倪送给苏璟言的手表,会让苏璟言的误会这么大,反而给够了顾安然足够的时间。
周凉好眉目清秀,因为生病,脸色略显苍白,他的目光温温和和,声音同样温柔,和这个安静的空间仿佛融为了一体,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在江和煦的心脏上狠狠的敲了一笔,“1928年,你躺在了顾家的门口,是出门回来的夫人给你撑了伞,给了你一顿饭,还有给了一些儿碎银子,是不是江和煦?”
江和煦的手一顿,他目光微垂,停顿了一会儿他将医药箱盖上,没有抬头,似乎是没有什么直面周凉好的勇气。
1928年的春天转夏,那个时候天气开始变得炎热了,恰好遇上了战火和饥荒。除了北京的富人区锦衣玉食,其他的地方饿浮遍地。
他不过是恰好运气好逃到了顾家的门口,又恰好的碰上了出门回家的崔琦安,听说那个时候的顾家大小姐发了高烧,崔琦安听闻匆匆从崔家赶了回来。
明明听闻女儿出了事,心里特别的着急,可是吃斋念佛的崔琦安在看到他的时候还是于心不忍,那个时候崔琦安是唯一一个蹲下了身子,和他平视的说话的人,她的语气温柔,关切的问他,“小先生,你没事吧?”
他哪里担的起这么一个称呼?
江和煦微微睁眼那个时候看着这么温和的一个夫人,就觉得有钱人也并不全是坏人,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这个心善的夫人会是救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脏兮兮的手抓上了崔琦安的衣袖。
如果是旁人,可能这个时候就直接嫌弃的甩开了江和煦的手了,可是崔琦安没有,她认真的听着江和煦的请求,“夫人,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
甚至在江和煦心里尤其不安的时候,主动的拍了拍他的手。崔琦安的手指如玉,纤细修长,和江和煦脏兮兮的手成了很明显的对比,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让江和煦安心了不少。
热泪顺着脏兮兮的脸庞流了下来,就像是在寒冷的冬天受到了安慰和关怀。
那个时候的江和煦明白了一个道理,击败一个人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是寒冷,也不是饥饿。可能就是一个陌生的温柔人的一句真心实意的一句关怀问候,“你没事吧?”
瞬间可以让你热泪盈眶。
崔琦安的眼光有些不安的朝顾家的家门里看过去,可能同时还放心不下门口的这个人,崔琦安张了张嘴,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她只能先安慰江和煦说道,“小先生你先别着急。”
崔琦安的话还没有说完,顾家的大门打开了,周凉好穿着一身白色的长大褂,温温和和的低眉顺眼的弯腰,恭敬的喊道,“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