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氤氲出几分朦胧的日光,琳琅不着痕迹瞥过一眼,她的头发不算长,堪堪垂落到肩膀,发尾松松卷起,绕出一圈小波浪。身上穿得是一件大牌的白色衣裙,瞧上去还算体面——这是阮琳琅衣柜里最拿得出手的。
事实上,她已经被公司雪藏近一年,好不容易收到剧本,无疑是溺水时抛过来的救命绳索。阮琳琅欣喜若狂接下了橄榄枝,仔仔细细研读了剧情。
相较起她上一部制作精良、逻辑严谨的仙侠剧,这次的剧本无疑是为了取悦庞大的女性群体,一个大国公主享受了极致荣华之后沦为了阶下囚,由于得天独厚的美貌,她得以俘虏的身份存活,却也不得不辗转在各个男人之间。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征服与被征服的游戏,通篇就是跟不同的男人花式谈情说爱,上至天潢贵胄,下至贩夫走卒,一脚踏很多船。阮琳琅几乎可以想象到电视剧播出之后她“心机婊”、“贱人”等名头又会多添几个诸如“小白花”、“绿茶女”注脚。
可是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虽然这一年她努力周旋,放下了傲骨,四处奔波,求爷爷告奶奶的,但没用,没人愿意拉她一把,哪怕是她当经纪人的前男友苏辞。阮琳琅由衷热爱演戏,在这条路上又耗尽了大半的青春,以这样狼狈的姿态收场绝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她是普通家庭的孩子,出身比不得别人,好在还有几分天赋,因此加倍努力,可是她辛辛苦苦经营多年的梦,一朝莫名其妙化为泡影,谁受得了?
一个月前,阮琳琅接过阮家父母的电话,虽然两老的语气一如往常,但她仍旧听出了几分疲倦。她伪装一番回到老家,在田边正好听见附近的居民对她父母的指指点点,话里话外不外是指责她“不守妇道”、“出卖尊严”,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她压下了帽子,转身走了,心里却酸涩不已,她未能光宗耀祖,还让父母为她被戳脊梁骨。
这件事是阮琳琅人生的转折点——她必须得放弃一些可笑的原则。
阮琳琅答应《悲歌》的录制。
开拍前,导演突然找她,说要加上几段吻戏,为了促进主角之间的感情。
这也是琳琅正在面临的事情。
阮琳琅并不抗拒吻戏,她是演员,自然懂得如何取舍。只是这导演却得寸进尺,给她加的吻戏不但频繁,而且低俗,甚至连剧中一个满脸流脓的小乞丐都能“一亲芳泽”。
很显然,阮琳琅正在被一只无形黑手给拿捏住,对方一步步逼她成为绯闻话题里“不知检点”的女星。巧的是,与她搭档的是她的影帝前男友,因为剧情,她不得不“取悦”他,这令阮琳琅感到十分羞耻,幸好两人都是演技派,两个月后顺利杀青。
然而,阮琳琅的人设被导演剪辑得极艳俗又低级,电视剧播出去不算火,可她的“艳女郎”称号却火了。
从美艳无双的韶华女神到供宅男恶劣诋毁的艳女郎,其中的差别阮琳琅感受最深,可她走不出来了。她的弟弟阮天逸被一群流里流气的社会青年带坏,欠下了巨额赌债,不还就剁他手指,剁完手指再剁脚趾。
阮琳琅活成了她最不齿的人,当别人询问她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她答应了。她的姿色的确是数一数二的,金主对豢养的美人儿很宽容,不仅解决了弟弟的赌债,还给她买车买房。
就在她想着离开时,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了,媒体大肆渲染,金主的幕后女朋友方幼姗找上门来,在马路上强行将她扒光示众。
那是阮琳琅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
可悲的是,金主来了之后,非但没有制止方幼姗的行为,还纵容她继续为非作歹。
更令她崩溃的还在后头,与阮琳琅交往过的男朋友们一个个赶过来,他们不关心前女友是否受到了伤害,也不关心她的情绪是否崩溃,这些极品大帅哥们正一个劲儿数落金主,有了方幼姗这个完美女朋友还非得去招惹其他女人。
很明显,他们对方幼姗已是情根深种。
金主是怎么说的呢?
“这种事不过是逢场作戏,别说你们不懂,何况我也是有理由的。”他半是无奈哄人,“幼姗,你的冷战也够久了吧,真的舍得你的国民老公被一个小玩物抢走吗?”
“哼,反正能抢走的,我也不稀罕。”
“好好好,你不稀罕,我稀罕你,行了吧,宝贝儿?”
阮琳琅没听下去。
因为她再也承受不住如此欺辱,疯了一般跑了出去,在众目睽睽下撞车致死。
临死前她都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不清楚,琳琅却清楚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