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单喜怒不形于色,善达辞令、观察入微的工夫业已到达了这等炉火纯青的地步。
也瑟掺满疑问的思虑,凝在半空久未收回。待缓缓揉开双颊后,露出一个虚伪冷笑。
“师弟自还身处危难当中,又是因何断定,雷柔这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一定会受领你的这份心意呢??”
叶念安一径琢磨着也瑟的问话深意,一径看着也瑟射来的这道欲将他扎出窟窿的锐利冷光。
不由得松开紧锁双眉,按下融于心头的那股愠意,迈前半步,抿唇揖笑。
“以己之心,感染对方。”面对也瑟的这份愕然,叶念安已料中他对此节必生忧惑。
此时再嚼语意回味,顿觉方才怒气相碰有些失态,不由愠色半消,瞬间恢复到平静。
慨然释道:“愚弟初见雷公子打扮干净利落,谈吐颇有分寸讲究。
看得出来雷公子身出高门,但其身上下遍寻不见任何刻意殷勤。
我等与他初识素交,他也不带半分宦贵眉眼。
愚弟由此细微末节断下定义,雷公子绝非是个泛泛市井。
另,又难得雷公子同我年纪相仿,更兼性情开朗,说话间还甚为可喜,彼此相识时间虽短,一聊倒也聊得十分投机。”
叶念安将内心所想如实告之,面儿上神情恭谨严肃。
也瑟看得出来,叶念安并非像在说甚不正经的玩笑话,就更不忍去怀疑他与雷柔存有甚交谊。
不免又欺近几步,耸下肩窝,轻叹出一口长气。
“雷柔为人外柔内刚,加以出身高门,多少身上带有一点习性。
不过他落落大门,又颇细致谨慎,若要与他交谊,倒是须得两厢性情相投,方才有望。”
叶念安闻言,想了一想,继而缓缓启口道:“师兄顾虑,愚弟明白。
雷公子初闻你我二人原不相干,后又亲鉴你我认作同门至契手足。
这等情势下,雷公子也未顾虑我是否本领不济,依是固执坚持选择与我同肩。
在愚弟看来,只就雷公子这份生死衔感的信任,便值当我与其深交!”
也瑟轻轻颔首,如释重负的卸下心防。再望向叶念安时,已知晓他性情。
不论师长良友,还是平生初昧,均会仗义拔刀、助人一臂。
念及这处,也就对他这番大义行举,稍微斥责了几句。
“说起来,雷府与陈友文其实并无当面过节,此节全因陈友文的私心贪念而起。
一个人贪婪到什么程度,通常就会凶狠到什么程度。
武龙这带集市多样,饮食香料、丝帛布匹、香火纸马此类,各业兴盛。
商贾往来,摩肩接踵,男女老幼,三教九流,端的是鱼龙混杂。
陈友文平素伪善阴险,脸上开花,野心勃勃只在肚里长牙。
加之常年混迹于此,胃口大的能吞下个土地庙。
这厮又在武龙县令的位置上猖獗了好些年,势力盘根错节,人头脉络深广,县中百姓闻声色变,无人不晓。
陈友文这趟抓住夔州府易主青黄不接的档口,旧都督卸任,新都督初临,根基尚浅,人事不熟之机,妄图将雷府官势连根拔起,往死打压,好独吞了夔关水运这块肥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