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思被眼前唤作徐石这厮的土匪吃相吓得后退开几步,脸色略有些发白,赶忙躬身回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下官以为……以为此囚治河期间对知府有甚冒犯失体之行,担忧知府安危罢了。
张刑曹且稍等片刻,下官这就去传唤此案经办都头来!”
弯腰低首间,祁明思在心里暗暗咒骂了声光头,不知这青州知府是何路数,知府衙役中竟还混进如此流里流气、满脸横肉的衙差。
祁明思退下衙堂,翻出叶念安原藉相关录薄原状连页翻过,逐行逐条细细察看起来——
【……横谷寨巫师释比之死,乃同村叶姓人士叶念安一剑封喉,利器弑命。犯叶念安已供认不讳,签字画押,着日押进火山军县狱,于明年秋天斩首。】
看到此处,祁明思后背生出凉意。自己当了火山军县令近十载,所经命案数不胜数,多得说不清。可唯独这横谷寨的案子,脑子里如篆刻了一般清晰无二。村寨里死的是巫师,查案的是数年未开审过命案的魏敢都头。
最重要的是,当日捆住双手,眼眸清亮的叶念安曾跪于堂下连声喊过冤枉。此少年眼波灵动,颇有些不同。虽然命案是魏敢接下的,死刑也是他判定的,自己只不过是在叶念安说冤枉时,讲过几句威胁的话。
可如今再要复查此案,免不了会揭个底朝天。那自己定脱不了包庇纵容,玩忽渎职之罪……
想到此,祁明思脑中浮起魏敢平日里直肠不弯的晦气样儿,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和不起的稀泥真正是上不了墙,这多少年只审了这么一件案,还偏给老子惹来这么件倒黄霉的事儿,真他娘的背!
倘若真去喊了魏敢到张观面前问话,那可料不准这头憨驴会捅出个什么篓子。可若不去唤,此刻正堂来的这几个人定然不肯甘心离去。
到底,如何为好?
……
好巧不巧,龙小青自那日在横谷寨的释比巫师家中,瞧见了羽王这把久违又分外眼熟的贴身短匕后,一气之下抹了释比的脖颈扬长而去。
在火山军三角带徘徊了良久,也未寻到一丁点儿关于羽毛夫妇及其子嗣的线索。
“啧~~~我说张哥,瞧那叶先生眉清目秀,浑身本事,竟也会是一个杀过人的死囚。那日我在龙兴寺与他交手时,还真当他是苏爷的人呢!可惜了哟!”徐石咂叭着才灌下酒汤湿漉漉的嘴巴感慨道。
“你懂什么呀?套着羊皮的狼跟我这儿装什么绵羊呢!叶念安的案子可不是你我能议的。吃还堵不住你的嘴么?把正事儿干了赶紧离开这鬼地方!”张观歪起一张肥脸半耷拉在肩头,恨恨斥道。
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日晌午在离了火山军县衙二里处的一家小酒庄里,龙小青正兀自失魄地举杯呡进小口,却闻临桌两个汉人装束的皂块低头咕哝后,满腹猜疑。
此时,一路跟随至县衙正蹲于屋檐,掀开两片瓦楞将三人对话听得真真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