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走的正是京东东路腹地,这么一支装备精良的骑兵军队出现于此,怎可能一点征兆都没有?陈呈武这些年不是白混的,大宋死囚的行经路线,枢密院是不可能让他人知晓的……难道,是有人不想让这人囚犯活着到达青州?或者,只能到一部分?那么,这往北奔行真是为掩人耳目,有意为之?
重新走在死囚队伍里的叶念安,也低头思索着。他对陈呈武这位军中要员始末的反应深感不解。羁押的死囚犯凭白无故折了一半,说不出原由、讲不清来路,这到了青州该如何向知州解释?且不说河道交接,就算回了京城也难向枢密院复命啊?再是,方才乱箭中护紧包围圈的兵丁,竟无一人伤到分毫,这箭矢难道是长了眼睛,专向围圈里射?还生生把这护的好好的围圈射穿成了筛子……这等巧合,怕是天上罕见、人间少有。
想至此,叶念安又抬眼细细察看了眼与己同列而行的兵丁。果然,前后几人虽然仍有惊惧之色,可劫后余生的喜悦已遮掩不住地爬上了沾满泥点的面容,仿佛刚才那番血雨腥风只是天边的一声炸雷,唬过了人,便匆匆逃去。
叶念安,为自己突兀生起的这个奇怪念头感到可怕。他看向马背上正眉头紧锁、面色冷凛的陈呈武,当即对自己的惴惴不安加了分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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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青州城墙已隐约可见。以知州程路均为首的一众文武官员俱守在城门之下,迎接着这位远道而来的河东路经略副使。
下马打过招呼,陈呈武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道:“程知州,在下此行,道长路险,虽跋涉兼程赶至此处,但始行的三千囚犯被途中一支黑羽骑兵射杀只一半有余……”
未待陈呈武讲完,青州知州程路均面色一变。“陈副使,此三千囚犯一个都少不得!”似是察觉到自己激冲的口气,程路均稍加收敛道:“将军有所不知,眼下我这青州城俨然已被破堤河水淹成了瓮中之鳖……河堤缺口不堵不行,没这三千囚犯更是补不成!”
陈呈武被眼前这位初面的知州大人发出的一辄干火惊得抬起了眼皮子,青州知州不是更应当关心活囚的人数么?想到此,陈呈武带着一丝玩味的情绪没有吭气,只是灼灼盯着程路均。
兴许这青州知州察觉到了侧方火辣的眼神,竟面色一变微笑着迎向陈呈武。“陈将军,下官也是替青州百姓着急,适才言语间如有冒犯,实不是有意所为。还请将军不要放在心上!”
虽然口气上已经由官职改到了将军,但是陈呈武依然没有接话。程路均继续试探道:“陈将军,这死囚犯半道被人射杀却是料想不到,但人数不足实在是补不了决堤的呀!这样一来,怕是今年收成就要落空了,还望将军给枢密院捎句话,青州军粮缴库能宽松一些!”
陈呈武虽没有作声,心头却一直在盘算着。这青州知州不就是三省衙门里的老狐狸么,当我这经略副使白混了,竟也敢在我们面前动小心思。哼!
“好说!程知州,一路遭遇已是事实,回了京城我们定当如实复命。”明面儿上的官话好话说完,便想起身返回河东路大营。
程路均陪着笑脸目送经略副使远去,脸色立马拉直,略一沉思后向左右吩咐道。
“速速让都水丞白马逗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