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嫁嫁沉默了一会儿,撤去了原本卡在她心口的剑意,道:“你很厉害。”
司命平静地点了点头。
她本就是一人之下……不,如今是两人之下的存在了。
那个该死的宁长久。
只要下次见到他,他若不再是五道境界的修行者,自己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压制住对方的识海,让他连操纵奴印的机会都没有,哼,到时候可要好好折磨一下他,顺便欺负欺负他那念念不忘的娇妻道侣。
司命想到这里,心中终于愉悦了些。
宁长久再怎么厉害,也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迈入五道。
“你的剑体也很强,剑招也是苦练所成,应是出身名门吧。”司命与她淡淡地聊了起来。
陆嫁嫁道:“我自南州而来的。”
司命点了点头,心想如今天地崩坏,哪里不是乱局呢?南州与中土并不差别。
陆嫁嫁看着她,道:“你应该是中土的大人物吧,不知该怎么称呼?”
司命道:“我并非中土之人。至于姓名……”
她话语顿了顿,道:“雪瓷。”
“雪瓷?”陆嫁嫁轻轻想着这个名字背后的韵味,点了点头,道:“好漂亮的名字。”
司命其实并不喜欢这个名字,太过柔弱,和小姑娘似的。
司命说道:“不用称呼我姓名,我活了……上百岁了,你可以喊我姐姐或者……前辈。”
陆嫁嫁点了点头,但她心中却根本没有喊姐姐的打算,她也知道对方年长,但心中总是有些不情愿。
两人一边养着伤,一边调息了一会儿。
司命拥有时间权柄,伤势恢复得极快,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除了破损的道境,其余几乎已经痊愈了。
陆嫁嫁余光轻瞥,她能感受到对方的身体状况,心中吃惊,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她。
司命治愈好了自己的伤,看着陆嫁嫁,道:“过来。”
陆嫁嫁对于她冷傲的声音有些不适应。
司命看着她的脸颊,话语柔和了些,道:“我替你疗伤。”
陆嫁嫁起身走道了光滑的巨石边。
“趴下。”司命说道。
陆嫁嫁疑惑道:“疗伤何必趴着?”
又不是锻剑……
司命道:“因为你的剑灵同体已然融会贯通,如今你是一柄真正的剑,疗伤之时身体不可屈。”
陆嫁嫁将信将疑,但对方境界是远远高于自己的,想来理解更深。
她乖乖地趴在了石床上。
司命双手抵住她的后背,轻轻划下,一如顺着墙壁掸去尘埃般为她疗愈疗伤势。
司命心中暗暗称奇。
这虽是洛书的历史幻境,但此间的人却是这般的真实,无论是触感还是声音都像是真的一样。
创世本源的力量真就有这般神奇么?
其实并非是剑体需要直着疗伤,只是司命被她看光了身子,虽同为女子,但她总想讨回些什么,这样才算是公平。
陆嫁嫁的伤也飞速愈合。
她俏脸微红,不食烟火的仙气散了些,耳垂更是有些发烫。
“你已不是处子了?”司命看着她的情态,幽幽发问,似有些失望。
陆嫁嫁没想到对方察言观色便能发现这些,还当着面亲口问了出来,这虽不是什么丢人之事,但她依旧微羞,神色促狭。
陆嫁嫁理了理垂下头,理了理衣襟和鬓角的发,平静点头:“嗯,我已有道侣。”
司命心中有些不悦:“你这样的女子不该食凡尘烟火的,这对于你的剑不好,若你情丝不深还是劝你趁早斩断,免得将来入五道之时成为心障。这个世上,哪怕是道侣之间依旧有许多互相算计,杀妻杀夫证道的也不算少数。”
陆嫁嫁微微笑了笑,道:“放心,我夫君是一个好人。”
司命看着她,似是将她视为了自己的晚辈,训斥道:“好人?哼,你这般剑体通明之体,却将你处子落红夺了,能是什么好人?如今你一人深陷险地,他又在哪里呢?”
陆嫁嫁话语沉静了会儿,她眉目之间忧色浮现:“他与我一道落难,我们分开了,希望他能无事……”
司命心想这般乱世怎么可能没事呢?灾难不会因为你们感情深浅而手下留情。
她看着陆嫁嫁的眼眸,生出了一丝怜意。
陆嫁嫁也看着她。
她总感觉这个名为雪瓷的女子看自己像是在看寡妇似的。
她心中不悦,犹豫了一会儿,又触了她的逆鳞:“敢问前辈大腿内侧的纹印究竟是什么?”
司命冰眸微冷。
她知道对方也只是好奇,并未动怒,睫毛微垂,说道:“当初我与一个男子并肩作战,我们一同战胜了强大的敌人,他却忘恩负义忽然反目,趁我虚弱偷袭于我,我种了算计,败给了他,他趁机将这奴纹种在了我的身上……他只要一动念,奴纹便会发作的。”
说到这里,司命话语轻顿,自嘲地笑了笑。
陆嫁嫁轻轻点头,奴印触发后会发生什么,先前唤醒雪瓷时她便知道了。
意识混沌之际尚且如此,若是清醒之时该是怎么样的情态呢?
陆嫁嫁看着眼前这个美得不可方物的银发女子,无法想象她对人下跪,求饶认主之际该是何等模样。
“给你下奴纹之人真是可恨。”陆嫁嫁愤愤道:“不仅忘恩负义,还这般折辱于你,真是该死。”
司命淡淡道:“是啊,当时我与他虽有过些恩怨,却也算是出生入死了,不曾想他竟是那样的人……哪怕最后还百般算计于我……”
陆嫁嫁觉得这个女子虽然冷傲,但愿意给自己疗伤,应是好人,她不疑她说的话,想着她话语中的那个“主人”,忘恩负义,折辱女子,诡异多端……这些都是她最为厌恶的品质了,竟让他一个人都占了,实在是可恨,而且雪瓷姑娘这样美绝尘寰的人,先前想来是饱受欺辱了吧……幸好雪瓷姑娘脱离魔爪了。
陆嫁嫁心生怜惜,想着幸好自己的夫君是个很好的人。
“前辈真是遇人不淑了。”陆嫁嫁叹道:“那个人境界很高么?”
司命轻轻摇头,笑了笑:“倒是不高,比我是要差上许多的,是我……疏忽了。”
陆嫁嫁立刻想到了雪瓷信任对方,然后被对方偷袭背刺的场景,心中更为气恼,道:“等我境界再高些,若是见到了那个害你的人,定帮你报仇雪恨,解了这折辱雪瓷姑娘的耻辱印记。”
司命道:“多谢好意了,不过放心,我会亲自手刃他的。”
陆嫁嫁认真地点了点头。
司命看着她嫉恶如仇的模样,忽地莞尔一笑,忍不住伸出手,为她理了理发丝。
生得漂亮,心地善良,确实是个很好的姑娘。
若是可以,自己愿意在外面的世界飞升回神国之前,将自己的绝学技艺传授于她。
司命一直想要在成为真仙时在人间留下一些痕迹,所以当初她对于邵小黎也是动过收徒的念头的。
可惜看走了眼,邵小黎当初在罪君的刑架上对自己做出那样的事,师徒之路当然断绝了。
这次虽说不会看走眼,但这终究是在这洛书幻境里,虚幻泡影早晚归于尘土……
陆嫁嫁伤势已愈,她看着四周不知多厚的岩壁,神色犹豫。
“如今这座山峰之外应该都是巨城,而且外面五道的大妖和古神几乎倾巢而出了,以你的境界会死得很快的,还不如待在这里最为安稳。”司命知道她想出去,提醒道。
陆嫁嫁坚定地摇头:“我夫君还在外面。”
司命轻轻摇头,道:“一个负心汉这么在意做什么?”
陆嫁嫁道:“他不是负心汉。”
司命道:“不能时时刻刻护在你的身边,让你一个人历经劫难,就是负心汉。”
陆嫁嫁不语,她已经开始蓄积剑气,准备凿山而出。
司命看着她,对于这种修道路上近乎于羁绊的情爱无法理解。
司命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会死的。”
“我必须要走的,其中还有更深的原因……不好解释。”陆嫁嫁固执地说道。
陆嫁嫁心中轻叹,心想她是历史人物迷失于此不自知,当然无关生死。但自己是早晚要出去的。若出不去,困囚于此,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说着,陆嫁嫁已经缓缓起身,睁开剑目,寻找岩壁最为薄弱之处,做着开山的准备了。
司命看着她雪衣的背影,心中对于她那个道侣更憎恨了几分。
原本还想收为徒儿,但此刻看来,哪怕是收做了徒弟,想来她的心也是留不住的。
想着这些,她有些生气。
另一边,陆嫁嫁已找好了岩壁的薄弱之处,做好了出剑的准备。
司命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站起了身子。她轻轻踏出了一步,缩地成寸般来到了陆嫁嫁的身边,她握住了她持剑的手,道:“你这样出剑,这座山峰都是要塌的。”
她将陆嫁嫁的手摁低了些,道:“我来吧……毕竟相逢一场,等到了外面,我可以护你一程,帮你找找你那负心夫君。”
陆嫁嫁笑了起来,由衷道:“雪瓷前辈真是个好人。”
司命看着她的笑,情绪也被感染了,唇角微微勾起。
她拔出了自己的黑剑。
黑剑才一拔出,司命神色骤变,她低呼了一声“小心”之后,一把将陆嫁嫁揽在怀中,用时间权柄包裹了两人,黑剑调转方向,瞬息间在岩壁上破开一个大洞,身影刹那遁走。
下一刻,天空四裂,山峦崩塌,一个巨大的东西将这山峰瞬间击垮。
司命破峰之后回身望去。
巨峰虽已塌尽,但她什么也没有看到。
弄塌山峰的,好像是一个庞大的无形之物。
她展开识海,识海却也没有任何的投影。
怎么会看不到呢……
她识海一鸣,可怕的念头乍现——那或许是不被历史所显现的,神国之主。
……
……
(今天凌晨木有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