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白之所以想救那个屠夫,不是因为他心善。若是他心善的话,不会五岁孩提时第一次摸刀,便提刀杀人;也不会在京都闯出纨绔的恶名声。救他,只是因为李玄白想起在何处见过那个屠夫。三年前,在京都护城河畔。便是田保安身死之处,也是他昏迷之处。
他心里总有一种感觉,便是那个屠夫或许看到了什么。
丹凤眼不会问他为何要救那个屠夫。有些事她不想管,也不会管。想起李玄白救屠夫使得那一手,她开口道:“何时偷学的?”
李玄白如大姑娘上轿,头一遭般羞红了脸道:“你看如何?”
丹凤眼不屑道:“形似三分,神似全无。”
李玄白大受打击,便不再自讨没趣。马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李玄白翻开帘子,下了马车。这时,天已经黑了。
鲁国公府,内院某处。
两人缓缓走上青石台阶,台阶之上是一座观景亭。二人纷纷落座。再看二人装扮,一个便是鲁国公李牧,而另一个竟是李玄白带回来的丹凤眼女子。
鲁国公李牧亲手为丹凤眼倒上一杯茶,递给了她道:“这是秋白露,与春茶与夏茶有不同之处。香气平和。姑娘试试。”
丹凤眼也不推辞,接过后放在极好看的鼻间嗅了下,抿了一口。轻轻放下。抬头望着夜里明灯与月色交相辉映下的观景亭。亭下,有一池塘,池塘内有锦鲤万尾。
李牧从袖中掏出一张羊皮纸,说道:“这是玄白答应姑娘的。你要找的那人踪迹便在这羊皮纸上。”说着,把羊皮纸碟录递给丹凤眼。
丹凤眼凝神接过,却未急着打开。
李牧起身,负手而立。“姑娘,李牧还有一事想要请求。”
丹凤眼闻言,满脸惊讶之色。
李牧轻笑道:“教玄白剑法。”
丹凤眼点头,离去。
李牧望着丹凤眼离去的背影,轻叹一声,随之走下台阶,往后花园而去。
立冬之后,夜凉如水。
今日的月亮很圆。夜空中淡淡的浮云与明亮的圆月相呼应,月光散落映照在地上,有仙气飘渺之感。使得李府后花园变得朦胧起来。不远处府邸内所筑之园涧水声声传来,如同莺鸣一般,甚是好听。
不过如此美景在寒风之中却显得异常萧瑟。
李玄白立于园中,望着假山流水,寒气袅袅。忽的一阵寒风吹袭来,直逼李玄白,侵袭着他的衣襟。可他似乎感觉不到冷似的。只顾站立在那,望着流水。
“还没有休息?”
李牧不知何时出现在后面,深邃的犀眸在黑夜中异常明亮,见到李玄白伫立在那一动不动,前行的步伐也愕然停住了。在这寒夜的映衬之下,与他那暗冷的表情倒是显得很搭。
李玄白自然知道是李牧,但他没有回头,只是说道:“我在等你。”
李牧往前几步,与李玄白并肩站在一起。两父子的身高已不差多少。耳畔流水潺潺的声响,并不刺耳。李牧轻声道:“三年的磨砺,倒没有把你身上的纨绔气磨去一分。相反比之前更重了些。你刚进京便得罪了二皇子与相国府的那位,其背后含义为父自然知道。只是有时候做过了头,也是不好的。”
李玄白疑惑道:“如何不好?”
李牧指着前方落花流水,道:“今日狮子楼风波,你做的很不聪明。你明知是太子设下的一个局,你依旧做了那个棋子。做了便做了。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与二皇子说那句话。二皇子看似昏庸,实则胸有锦绣文章。庙堂中的人都以为他是依托宰相权势来争抢储君之位。可是却忽略了他本身。
今日你偷偷向二皇子点明其中缘由,便是做了最错误的事。虽然太子与薛治并未看出,可是二皇子心中便认定了你与他其实是同一类人。
为父本不想让你牵扯其中,可你偏偏如此。心中真的放不下三年前的事吗?”
李玄白听李牧分析,恍悟过来。
李牧望着李玄白轻笑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既然已经决定了,你便放开手去做吧。若真有什么事,还有你老子我呢。”
李牧接着道:“你徐爷爷的信我看了,本来我是不同意你学武的。怕的就是你不要命去西蜀找那耍剑的老头拼命。为父已经失去了你娘亲,真的舍不得你。不过你徐爷爷的话也有道理,终究以后还是要靠你自己。所以我已经与那丹凤眼女子说好了,你先去与她学习道宗的出世剑。”
说完这一句,李牧转身离开,极其潇洒。
李玄白没有回首,只是望着流水落花,想着李牧刚才的话。
……
……
翌日拂晓,李玄白单骑出城,他并没有去找丹凤眼学剑,而是去了龙阙山。以往在洛阳,每隔一月,李玄白便会上山向徐元直讨教学问。如今回到京都,自然还是依照老规矩。临走的时候,也没忘记带上徐元直最爱的梅子黄酒。
在龙阙山呆了半月左右。节气已经到了小雪时节。
往年小雪时节无雪,并不稀奇。可今年小雪时节,却下起了大雪。
整座龙阙山被大雪覆盖,好似一座琉璃世界。
今日下山,终究是不好。可李玄白依旧孤身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