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宗对高第把山海关以外的城池全部放弃,辽民全部迁入内地的政策是强烈反对的。听到皇上问自己对辽东局势的看法,马上接口说:“陛下,老臣以为此次宁远大捷,建虏损兵折将。正是收复锦州、大凌河等地最佳时期。收复之后,修固城池,一步步推进到辽东。我大明关宁军,野战或许弱于建虏,但守城战可倚红夷大炮及高墙深壕,建虏原本攻城就是弱处,是决计无法攻下锦州和大凌河的。”
天启并没有马上说出自己的看法,而是跟自己老师算起了账:“去年朝廷岁入总计一千五百余万两,其中分给辽东支做军饷的有六百余万两,仅山海关一地,军饷就花费了四百万两。宁远及周边屯堡当初筑城总计花费四十余万两,锦州耗费更多。即便不筑城,每年九边的军饷就需九百余万两,朝廷屡屡拖欠,致使士兵闹饷之事此起披伏。老师这两年在家中应该也能听到各地旱灾、蝗灾、水灾不断,而这几十年来天气是越来越冷,即便没有碰上天灾,京畿附近一亩产量不过两三石,一石小麦不过一两二钱,但现在每亩税赋已达三钱五分。土地大都在官绅手中,佃农为地主种植,咱们就当这地主是个大善人,收获后与佃农平分所得,佃农每亩所得不过一石。耕种田地,一个壮劳力也不过能耕作个二十来亩,每年所获不过二十石,如果第二年遇上旱灾蝗灾,则必要卖儿卖女啊!”
天启看了一眼孙承宗:“老师的战略非是不好,而是大明的国力无法满足老师的战略啊。”
孙承宗默然,皇上每一句说的都是事实还带了数据,针砭时弊对答如流,这还是以前自己的那个皇帝弟子吗?
“那陛下以为对辽东如何是好。”
“朕觉得当初王明初(王在晋,字明初)所言有些道理,在八里铺筑新城,有敌来犯,则内城紧闭,使新城之守军置之死地而后生,挡建虏于新城城下。当然,此策乃当下无奈之所为。等朝廷粮饷充裕、精练士卒,自当出关从老师之策,步步扎营,让建虏骑兵无用武之地也。”
孙承宗觉得说不过这个皇帝学生了,但有一事却不得不问:“陛下既然心意已决,要暂且撤回关内,那宁远及附近军民如何处置。”
天启点了点头:“老师问的好,此事关系关外上百万辽民与数万大军。对于辽民,迁回关内者,朕会划拨田地以耕种。如愿从军者,朕将重练京营三大营招募辽民入伍,以辽民复辽土。然此也不能将上百万辽民都能安置妥当,故朕将重开海疆,招募善舟楫者出海经商捕鱼!”
孙承宗大惊:“海禁乃祖制,陛下不可轻动啊!”
天启叹息一声:“老师,朕知道此乃祖制。然太祖定此祖制,乃当时海外有张士诚余孽骚扰海疆,为防里外勾结,才制定此策。何况当时地广人稀,风调雨顺,百姓只靠种地就能养活一家。现今人多地少,气候寒冷,光靠寥寥几亩田地已无法养家糊口,故海禁不能再禁了啊。望老师能助朕重开海疆。”说着天启站了起来,对着孙承宗弯腰一鞠。
孙承宗连忙起身闪开避让,跪倒在地:“陛下万万不可如此,老臣当不得陛下如此啊。”
天启将孙承宗从地上扶起:“那老师可愿助朕?朝中清流皆反对重开海疆,此事朕如无老师助力,则难如上青天矣。”
孙承宗站起后:“陛下对老臣推心置腹,老臣感激涕零。海禁之事,老臣定当为陛下马前之卒。”
天启连忙说道:“老师言重了,天幸朕能得老师助力。尚有一事要托付于老师,自林丹汗战败逃亡之后,漠南蒙古诸部,皆归顺建虏。而我朝长城一线年久失修,蓟州一带兵备破败。为防建虏绕道蒙古,破长城入关,朕欲将蓟辽两地分置为蓟州督师、辽东督师。请老师以内阁首辅之职,兼任蓟州督师,为朕守住蓟州,把守京师门户。此事朕思来想去,也就老师能担此重任。”
“老臣定当为陛下守国门,若建虏真敢从蓟州入寇。老臣定阻建虏于蓟州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