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穿外套,就那样“蹬蹬”地跑下了楼,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跑这样快,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儿来的力气能够跑这样快。“人呢?”我四处张望,没看到那个身影。“叫你拿衣服啊呢!不是拿人!”两个鼓鼓囊囊的大塑料袋子突现在我的眼前。“他呢?”我又向四周看看,无端地觉得那个人就藏在离我并不远某个地方。“谁?”管理员笑笑地看着我,可是我没回答,我是在等着他出来么?我不知道。“坏小子?走啦!他本来是让你明天晚上来拿的,我想到你正好在,就叫你下来了。”“你怎么不说我在?”“坏小子喝酒啦!差点把车都冲进来了!”我的脑海里忽然闪过清晰的一幕——一辆银白的小车飞也似的冲过大门、消失在门外。抱着两个大大的袋子,恹恹地回到宿舍,将袋子扔在床上,自己再钻进被子,闭上眼睛——我没兴趣去看那两个袋子,一点兴趣都没有。“叮玲玲……”电话响了。我翻身下床、跑去抓住电话,“喂……”怎么没有声音?仔细一听,“滴——滴——”原来对方已经挂了电话。该死!我忍不住骂了一句,就转身去床那边。“叮玲玲……”电话又响了。“喂!”我忍无可忍地吼了一声,“找谁!”还是没有声音。正准备挂电话,却听到一个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小狠毒!我要将你碎尸万段!”“啊……”我的声音就打结了,“你……你……”“哈哈……”一阵毛骨悚然的笑声过后,冷森森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屁孩!若不是早上看到你那可怜兮兮的样子,你就活不过今晚!”“你……”“啪!”电话挂了,被对方挂了。他怎么了?我哪里得罪他了?他为什么这样恨我?可是他为什么要送我衣服?他送我的是衣服么?听他那声音好象要吃了我似的,应该送我炸弹才恰切。终于忍不住把袋子里的东西全部倒在床上——天!两套衣服,都是厚厚的,上衣里面还有一层细细的毛毛。天!还有两双鞋子!还有两双袜子!是什么牌子的呢?我翻来覆去地看衣服、看裤子、看鞋子、看袜子,没找到一个商标,拿起袋子看看,是很普通的塑料袋子,上面什么都没有。突然,我在鞋帮侧面看到了三个英文字母“BLT”,接着又在上衣、裤子、袜子上都找了这三个字母。“天!”我一屁股坐在床上,看看身上的内衣,再看看眼前这一大堆衣服,我的冷汗慢慢地冒出来了。星期日上午照例洗衣服、打扫卫生,中午睡觉,下午去阅览室,晚上去教室。其实晚自习去不去教室,早就没人追究了,但是,我觉得既然学校课程上安排的是自习,还是在教室里学习较为妥当。而且,还有一个原因促使我早早地去了教室,是为他么?我不知道。两个自习,我上得心不在焉,几乎可以说是心猿意马——那个扬言要将我碎尸万段的人就坐在我身后不远处,还时不时地弄出点声响,我如何看得进去书?而且,我一直在思索着如何处理那两套衣服两双鞋子两双袜子。我设想了一千个一万个法子,可是一直到第二个晚自习快下时,我还没有确定启用哪一个法子。但是,时不我待,第二个晚自习的铃声准时敲响了。同学们陆续出了教室,江枭也和他的那帮哥们一起向门口走去,在教室门口,他朝我这边看了一下,然后就消失了。停了半分钟左右,我咬着牙站起来抱上书和笔记本,鼓起勇气走出教室。终于走到那段树林阴翳的路了,我快步赶上去。“江枭……”我莫名地不敢大声叫他。“干嘛?”他倒很灵敏,立即回过头。“我……”我看了看他身边那几个,忽然不敢说了。“你们先去,我马上就来!”“好的,枭哥。”身边的人都走了,只剩下我和江枭,面对面地站着、站着。“说啊!”他看着我,看着我身上的校服,眼睛里没有一丝笑意,连那轻蔑的笑都没有。我抖了一下,我觉得好冷。“哼!”江枭轻轻哼了一下,把目光移到我的脸上,“不说?那我走了!”说着,他就开始转身。“别!”我想伸手拉住他,可刚伸到半途,他“呼”地转过身来,看着我来不及收回的手,“干嘛?”“我……”我赶紧缩回手。“小屁孩!快说!”我的双肩突然被江枭抓住了,死死地抓住了,那指头犹如十个铁钩、钩得我十处疼痛。“说!”力量在加剧,疼痛在加剧。“请你把东西拿走,我不需要!”本来是因为怀着莫名的愧疚、所以不忍说出的话,此刻在难忍的疼痛中,我竟然脱口而出,而且表达得那样清晰、清晰得近乎冷酷。江枭愣住了、呆住了,但是他的手依然钩着我的双肩,我的双肩依然疼痛。时间在班驳的月影下无声地流逝,疼痛在江枭淡漠的眼神中渐渐消失,他的手离开了我的双肩,他的身体在慢慢后退,而我,站在原地没动,一丝不动。在他即将转身的那一刻,他突然笑了,笑得好轻松、好惬意、好灿烂、好动人,“内衣你已经穿了,我怎么拿回来?”“我……”我张口结舌、脸立即就热起来,我怎么没想到内衣呢?“你!”他依然笑着,只是声音变得低沉而决然,“明天早上就穿新衣服!一定要穿!”然后他的手指在耳边轻轻一弹,做了一个很酷的动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