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吸纳不等于炼化,炼化也不代表运用自如。修道之人,固可借机遇造化一跃千里,但终究还需勤修苦练,日积月累,方能成就大道。若只想取巧,必有自食恶果的一天。
“还是大哥师父比较厉害,不打了!”卿琅闪身飘出数丈,细密的汗珠将前额碎发冲成一缕一缕,双颊微红,气喘不止。
清辉笑而不语,十指或弯或直,点、划、弹、扣,变幻无常,数道破空声响起,漫天青丝飞舞,结成一张大网,当头罩下。
“大哥师父,这可是高段的道术天罗地网,我又不是天才,怎么躲得了?”年幼者当下顾不得喘息,带着满腔抱怨,化为一溜残影。
清辉笑道:“再练一个时辰,若是我不满意,就没有晚饭吃。还要加练半个时辰。没有自保能力的家伙无权填饱肚子。”
收伏血龙剑后,卿琅食欲大增。每餐都吃得狼吞虎咽,害得清辉以为他收伏的不是血龙剑,而是魔兽饕餮。不管怎么说,对于卿琅来说,为了不饿肚子,只能乖乖地飞奔于冰宫之内……
※※※
都说平乐县这名儿起得吉利贴切。这些年来,百姓生活得平和安乐,虽然称不上家家富贵,却也都有吃有穿。无奈好景不长,前任县令突染急病,死在任上。新来父母官叫刘颂德,去年秋末走马上任。起初的几个月里,尽管无所作为,倒也能按旧章办事,没出乱子。
县里学问最大的叶夫子受众乡绅父老之托送去“忠君爱民,垂范之表”的匾额,既是巴结,也是勉励。你别说,这匾上的八个字里,刘老爷还真听进去两个字。半个月前,为贺陛下大寿,征招全县猎户入盛青山捕捉异兽,以尽忠孝。
一声令下,但凡拥护拍马的,都是无需亲身涉险、出嘴不出力的闲人。盛青山中种种险恶,自然不用四体不勤、锦衣玉食的贵人们操心。至于平乐县的猎户们,有人胆小怕事,有人被逼无奈,有人天生实心眼,总之,基本上都做顺民,否则——
“刁民庞勇,逃避徭役,打伤差役,无忠孝廉耻之心。现在就烧了他的房子。县里刘老爷发下缉拿告示。那小子早晚是个挨刀的死罪。诸位都是明白人,自己看着办!”
古往今来,口口声声说让别人“自己看着办”的家伙,多半是满脸凶相、语带威胁的暴徒。他们热衷于站在权力的一方,将弱势的人群推向苦难的深渊,享受哀号带来的莫大快感。
夕阳西坠,无精打采的猎户们被同样无精打采的七名衙役监视着缓缓前行。其实这群人中,本来有一位很想大步流星走在前面,顺便好好训诫一下这帮不知忠孝的愚民。只是庞勇的那计窝心脚实在狠毒,直闹得庞豺大捕头现在还不敢大口喘气。
“要是再让我见到那贱狗,大爷定要让他尝遍县衙大牢中的玩意儿。”
刑讯手脚被缚的囚犯是他除了酒和女人外最大的爱好。将缴不起田租的农夫放在磨盘下碾碎手脚是他津津乐道的佐酒菜。另一件得意大作是将一个对县太爷指手画脚的酸腐书生口中灌满烈酒,然后丢下点火的棉线,将其口舌咽喉烧得焦烂。每逢讲到此处,他总要细加描绘那书生怎样哀号三日,力竭而死。听者颜色大变,甚至当场呕吐不已的情形总能为他带来额外的快感。
这次带队入山,虽有凶险,却是为皇帝陛下尽忠。全蒙县太爷看得起,说不定事成之后,又有封赏。庞豺美滋滋地憧憬着锦袍加身,妻妾入怀,珠宝满室,冷不防一脚踏空,翻身跌倒,顺着路旁斜坡滚了下去。
数不清撞了多少木桩,压上多少尖棱尖角的石块,又被边缘锋利的草叶割得手脚全是口子,总算停下来了。庞豺抚着胸口,瘫在地上,一边呻吟一边感叹善人天佑。刚积攒了些气力,一阵断断续续的低语被山风送过来。庞豺听了一会儿,确定不是摔晕了头造成的幻觉,便强撑着爬过一片长草,躲在两人高的山石之后面。
“……正如您老所言,那两个小子似乎多年前就认识。要不是有个猎户庞勇搅进来,他们和古洞根本扯不到一起。……是,已经入洞半月有余,仍未见出来,说不定早已葬身其中……典长老教训得是。属下定当竭力,管不叫他察觉。”
那个声音庞豺并不熟悉,到底说的什么事也不得要领。不过“那个叫庞勇的猎户”一句倒是听得真切。对于仇敌的一切都有超乎寻常的敏感,不知道这算不算庞豺的长处。
先前四肢无力、只能爬行的庞豺在仇恨的激发下站直了身子,高声呼喝:“识相的给你家庞大爷站住!乖乖交待庞勇狗贼的下落,他日也好在刘老爷面前保下你一条小命。”
车夫打扮的中年汉子似乎吃了一惊,细细打量着摔得鼻青脸肿、满身尘土的庞豺,嘴角露出刻薄的笑意,不慌不忙地将一面铜牌揣入怀中。
“庞兄何必如此心急,乱说话的人没几个活得长久,你似乎忘了这点。容在下帮你好好想想。”说着,闪身来到平乐县大捕头的背后,掌缘带着风声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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