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宁城码头边,几艘小型帆船还停留在水边,帆船不大,破旧的风帆上满是缺孔,摇撸上布满绿色的藓类植物,静静地靠在船舷上。船主是一位典型的曼宁人,满脸的络腮胡子,因为忙乱而多日没有清洗的头发,乱糟糟的堆在头顶。鼻头因为激动而通红,飞溅的唾沫星子显示他此刻的心情。
“三十个金币,只要三十个商盟金币,这艘船就有你的位置!不要挤,只要三十个金币,我的‘兰蒂斯’号,就能载着你顺流而上去特拉公国,然后直奔圣何塞。”船主大声的吼着,而码头上的人们也在疯狂的拥挤着。往前看去,码头前的道路上,充斥着失去了理智的人们,无分贵族还是平民,在这里只有混乱才是一切的主旋律。
人们互相用斧子砍着对方的马车轮,用鞭子、木棒互相殴打;咆哮、呐喊、女人的要命的哭声、孩子的叫喊;路上挤得水泄不通;车轴挂着车轴,喘气的马被绳索乱缠着,人们拥挤不动,孩子们哭着,骇得要死。整条街上根本没有负责治安的卫士,只有狂乱躁动的人们在做着最后疯狂的举动。
“扑通、扑通!”伴随着一阵惨叫,不少码头边的人终于被挤进了水里,哭喊和咆哮声更加的大。天空中,大量的风烈鸟在四处乱飞,也不知道是来传信的还是往外送信的,似乎连风烈鸟们都已经慌乱了。更多的人漠然的看了一眼水边,就又一次加入了疯狂拥挤的行列,“让我上去啊!让我上去啊!德西克人就要来了!”
曼宁城完了,这是曼宁国王,这个商盟最有权势的人心头最后的想法。
当风烈鸟和传信的斥候,同时将色当战败的消息递送到曼宁城的时候,一向意志满满的曼宁国王,颓然间仿佛老去了数十岁。消息的传递是如此的迅速以至于瞬间,整个曼宁的贵族和平民都知道了这个噩耗。报讯的警钟声在曼宁城的上空回响,整个城市就像炸开了锅一样,瞬间失去了秩序。
色当战役,商盟人失去的是四万名精锐的士兵,是凡尔登地区最后的防线,也是商盟贵族最后的希望。所有听到消息的人,都在夺路而逃,在这种时候,家业、城堡、商铺、金币、珠宝甚至是美酒、美食,都不重要,只有生命,才是真正值得拯救的。
曼宁城里有两个重要的组织,商盟主~席会和冒险者公会总部。平时一向喜怒不惊的商盟大使们,这会儿也没有了他们赖以为傲的贵族风范,争先恐后的驾着马车或是乘着使节船,头也不回的离开这个黑暗的漩涡。
冒险者公会的首席长老,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他站在通天塔的顶端,脚下是崩溃的曼宁城,远处天边是乌压压的德西克大军,身边,是年轻的饲鸟人珍妮弗。
“首席长老,德西克人真的要来了吗?”珍妮弗还很年轻,天真烂漫的她,还不太懂德西克人意味着什么。
“是的,我的孩子”,首席长老微笑着看着她,“不过不用害怕,我会一直待在这座城市,和许许多多我们的一起保护大家。你看,我们的人!”首席长老的微笑给了珍妮弗鼓励,她起身抬头,看到北方的城墙边,一队队的曼宁持斧手正举着他们的铜斧,走上城墙。金色斧头的曼宁旗和绿色商盟旗,依然坚强、肃穆地飘扬在曼宁城的城头。
“卢修斯,商盟的未来就拜托给你了,我和我的曼宁卫士们,会为你争取时间。为你争取更多的时间,去带领着我们剩余的军队,保留我们商盟的火种。”曼宁国王,一夜之间就老态龙钟的老国王,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身上充满了勇气。这个喜爱欢歌笑舞、喜爱美女美食的老贵族,在战争面前,第一次发现,祖先的勇气回到了自己的身躯中,“商盟的体制不再适应这个时代,各自为战、首鼠两端的各国贵族们,也不再是我们可以依靠的人。曼宁的鲜血不能白流,必须要让所有人记住这个教训。为此,曼宁是可以放弃的,你的白港也是可以放弃的。”
“国王陛下,持斧手已经全部就位,南城门和码头均已开放。”就在这时,一名全身板甲(注1)的卫士,来到王座前。
曼宁国王朝着卫士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弯腰,从自己的王座下,吃力的拖出一个奇怪的匣子。那匣子,黑乎乎的极不起眼,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做的,正面有一排蝌蚪般的文字。曼宁国王颤抖的手摩挲着盒子,然后抬头,“卢修斯国王,你知道,这盒子里的是什么吗?”
卢修斯摇摇头。
“那你知道,我们曼宁的来历吗?”他又问了一句。
“听说是个将军”,卢修斯国王轻声回答,“没记错的话,第一次大陆战争时,你们曼宁的祖先,是起义军的先锋将军,也就是著名的‘持斧重步兵团’的团长,曼宁将军。”
曼宁国王没有否认,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没想到还有人记着。是啊,我们曼宁的祖先是起义军的第一勇士,我们曼宁的士兵是起义军的第一强军。没想到今天,却要被同为起义军的野蛮人们(注2)灭国了!”说着,曼宁国王猛然掀开身前的木匣,一道刺眼的寒光扇过,那匣子中,一对铜斧,静静的躺在那里。斧刃上,逼人的银光,分明就是精贵的瑟银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