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睿明说这些时,情绪一来,语气也有些重了,他本意只是发泄一下,没想这下声音大了点,旁边桌的都闻声投来询问的眼神。
“哎哎,别激动,这个理解,理解……”
赵盛平忙笑着给他打了个岔子过去了,他这些年岁和张睿明见面不多,但听到的消息却不少,知道自己这老同事是一个火急火燎的性子,常年累月的只做事,不出气,心里早憋了不知道多少陈年的老柴火了,可赵盛平所处的位置比较不同,看的、想的倒也不是张睿明所能比拟的。
“对了,你说到干活……我这次来,倒还真是想来问问你……”说到这里时,赵盛平往前压低了身子,语气也变得几乎细不可闻。
“……这次出让金的案子,是你自己摸排的线索么?”
张睿明闻言摇了摇头,“不是,是有举报人找过来的,具体我也不清楚,开始是严检他让我办的……”
见张睿明神情一愣,明显是真不知情,赵盛平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神情,他嘴唇轻张,刚想说什么,却又闭了嘴,眼神里倒只是蕴着一丝爱之惜之的神情。
赵盛平毕竟是心里有情义的人,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换个角度讲出来。
“唔,那我听说你之前……不是已经从这案子里摘了出去了吗?怎么今天听你们高检的语气,又把案子压到你头上了?”
听到省里都知道自己上次和老高冲突的事,张睿明微微惊讶了一下,“……我还不是看这案子证据扎实,事实清楚,加上这个案子办好了,是有很强示范意义的,想来想去,便有接了回去……”
“啧,你……”
赵盛平猛的一声叹息,他啜了一下牙花子,想说点什么,却又难以开口。连筷子都一下放下了。
“唔,我开始以为你是聪明人,看出来这个麻烦事接不得,可是没想到,你绕了半天,却又绕了回去,你知道现在省里是什么情况吗?我告诉你,这……自己兄弟,我也就和你说点心里话,陈老板这次是有压力的,今年最高检说了每个省要推几个公益诉讼的示范案例事例上报,全国每年要出十个示范性案例……而你们津港的张老板现在在省里……压力很大,听说省里一号最近还因为一季度增速的问题骂了他,加上换届就在眼前,你们津港这位张老板志向可不只是津港这个九江汇衢的是非之地,有风声出来,如果能做好今年,他可是能去省里一号小院的……如果这个时候在经济,特别是房子土地上出了问题,影响了后面几个大项目……那对张老板来说,可就是大事了,而我们陈老板是政法这块的,也是省里二号的人,这两边……里面的东西,你看不透,我也看不透,但我劝你还是小心小小,再小心啊!”
赵盛平连用了三个小心,说的张睿明心里都有些发怵,他之前是远没想到过这么远的,根本也猜不到会有这么远的涉及,但现在也只是赵盛平的一己之词,像上面那些个波谲云诡的事情,也绝不会是如此简单的就被一个小案子给牵进去,说到底,也只是一种浅浅的猜测而已,但总而言之,多担心提防总是好的。
体会到了老友的一片苦心后,张睿明沉默半响,他只能苦笑着答道:“好了,感谢老兄的提点了,我会注意的。”
“事到如今,你怎么注意?你还有什么办法?……哎,你这人啊,就是实在,太实在了。”赵盛平叹息了一番,他知道自己面前这个男人的性子,只知道低头做事,以前是不会抬头看路,现在会看一点,但就算看了一眼前面的铜墙铁壁,他最后还是会顶着牛鼻子拱上去的。
“你还是没理解我意思,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院老高,他是拼着连述职报告通不过,都要把这案子推到底,给津港溅起一点浪花,你能,就是这投石的石子。我开始听说你在院里和他顶了次牛,已经把你摘出去了,让韩语山那图表现的捡了个烫手山芋,当时我还感到欣慰,心想你总算是懂了点里面的弯弯绕绕,知道这祸水东引的功夫了,结果没想到,这才几个月?你自己又上赶着重新接过来了!”
赵盛平是越说越气,一语三叹气,张睿明替他把筷子拿起来,递到他手里,“好了,这是没办法的事,其实啊,你们都以为那次我是故意和老高吵起来,让他把我摘出去,可实际上呢……我主要还是和他在对这个案子的处置程序上有些争执,其余的,你说我特意去躲,倒还真谈不上。”
这话让赵盛平更是胸口一憋,没想到这傻小子居然还是这么性子,简直想要出口骂他,可转了几转,倒也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