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面前的这本黑泽明的《蛤蟆的油》,张睿明总算想起来了,昨晚自己一时文青病泛起,硬是半夜拉着张靓同自己到这24小时营业的深夜书屋呆了大半宿,张睿明自己更是一晚上都没回家,打算在这里挑灯夜读一通宵,结果张靓刚走没多久,这位忙碌了一天的检察官就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张睿明揉了揉还有些迷离的双眼,他突然想起,自醒来之后他就一直隐隐感到不对,好像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等醒来后就第一时间去做,现在他猛然想起来,这件事就是要去感觉给叶文打电话!
对,得赶紧问问这姑娘现在是什么情况,心情有没有好些,最好是约她出来吃个饭,安抚一下。
凭着熟稔的记忆,张睿明一下便拨出了叶文的号码,可电话还没一响,他便突然给掐断了。
他自己一下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做,此时心下也慌乱的不行,他明明等了一个晚上,就是想拨通叶文的号码,送去这份迟来的关心,可当真拨过去时,他却一下又畏缩了。
一个念头在身后紧紧抓住了他的脖子,在耳边逼问张睿明:你到底想干什么?此时趁人之虚不就是想和她关系更近一步嘛,想怎么样?和她确认情人关系?
这突然一下念头连张睿明自己都吓了一跳,另一个声音赶紧否认道: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这只是单纯的朋友间的关心关爱而已,远远不是那种禁忌的感情,不然怎么对得起妻子,怎么对得起女儿!?对,这就是单纯的关心一下而已,对……
张睿明想试着这样说服自己,却发现此时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太过虚伪。在经历过那么多的风风雨雨之后,他怎么可能只是简单的将叶文看作自己的一个“普通朋友”?他不得不承认,在心里的某个角落,已经有了叶文的影子,而此时,有一个隐隐燃烧的欲念在他的胸膛里不断升腾,他其实是不想叶文走的,不想她离开中国,不想她离开自己的身边,这种**渐渐的在张睿明的脑海里清晰起来,慢慢的侵蚀他的意志,他甚至开始有些幻想,是不是真要和叶文……
可是,当这份绮丽的妄想越发强烈,简直要将他吞噬的时候,他心底的那道紧箍咒开始自发的作用起来,在他头上狠狠的敲打了几下。
自己这是要干什么!?这是要对不起妻子吗?这是要让女儿成为可怜的单亲宝宝吗!?自己才答应萱萱不会认输,此时就要在自己这不该有的欲念面前认输了吗?自己忘了自己是一名检察官了吗!?
这番自我反省顿时如冷泉灌顶,让张睿明一下从这些个恐怖后果中惊醒,他赶紧给自己定了定神,虽然有些不舍,但他还是将手机收回了口袋,他在提醒自己:与叶文永远也只能是朋友,所以能做的,都不能逾越这条红线。
而此时,相比起那些带着自我欲念的嘘寒问暖,张睿明宁愿选择用刻意的冷漠对待这位姑娘,他咬咬牙,干脆不去再想叶文是否离开国内的事,他甚至觉得,干脆就以这个作为一刀两断的最好契机,干脆就顺着这件事,让两人彻底的回到原点,即使有些遗憾,但至少自己不会再如此纠结、心慌。
想到这,张睿明慢慢抬起头,此时窗外是津港灿烂的冬日晴空,美好的如同初恋,张睿明眼尖,两道飞机划过的雪白痕迹正横宕在这如碧蓝宝石般的万里暖阳之中,他心下微微触动了一瞬。
要是……那姑娘已经走了的话,自己该如何面对这段两人间的记忆……
…………
自上次被妻子赶下床后,张睿明就开始了同唐诗的新一轮“冷战”,而分床而睡便成为这轮“冷战”的最大标志,与正式开始的契机,也由于这件次的冷战,张睿明却突然获得了难以想象的自由,这下晚上加班到何时何分,都不会有河东狮的咆哮质问,甚至偶尔来个夜不归宿,张睿明第二天大早回到家里,也只需要爬回自己的书房,补个回笼觉,不用去想象那些过去的“酷刑”,在过去,如果和自己说一声“嘿,你以后能随便夜不归宿”,那估计以往的那个张睿明只会觉得是自己疯了,现在的这些待遇,那只会宛如天方夜谭,无法想象会有如此“自由”的一天。
可是,自由也是有代价的。
在度过最初的新奇与畅快后,张睿明每天都有更深的负罪感袭来,他总在担心妻子会不会更加生气,这次的争吵又该如何结束,渐渐的,这种恐慌与负罪感占据了整个心头,张睿明几乎要被压着喘不过气来,连工作也无法全身心的投入进去。
而昨天晚上,若不是被一天的屁事搞的心烦意乱,被那个赵左和陈晨彻底打击到了自己,张睿明哪里会如此轻狂的随意选择在一个书店度过一晚。
这下开在回家的路上,张睿明心里是一阵宛如宿醉般的迷茫,他头发稀乱,衣衫上带着昨晚书店的咖啡味,加上自己无神涣散的双眼,完全就是一个漂泊浪子的形象。他此刻只希望妻子不在家,免得对自己昨晚的行程产生什么不好的误解,虽然冷战期间唐诗不会说什么,但她肯定是将这一切都记在自己心里,等着今后算总账。张睿明甚至都可以想象唐诗看到自己这番浪荡形象后的冷冽眼神,那眼神……简直要吃了自己
不过最近唐诗倒经常早上出门,在上次津药化工的案子后,失去工作的唐诗最近倒好像热衷于出外求职,热衷于各种一面、二面,可惜张睿明与她还在冷战期间,想探知一点她最近的求职进展都只能依靠母亲的旁敲侧击。
就在张睿明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给母亲,确认一下唐诗在不在家的时候,这时电话响起,居然是父亲张擎苍打过来的电话。
“喂,爸……”张睿明自然的按下免提,那边张擎苍的声音倒颇为低沉,即使开了扩音,却也显得颇为幽静神秘。
“你……现在在哪里?昨晚是不是没回家?”
听到张擎苍这个语气,张睿明心里咯噔一下,估计不会有什么好事情,但他想了片刻,还是如实答道:“嗯……昨天晚上我加班,后面有点事就随便找个地方睡了,怎么……没事吧?”
“事情是这样,你赶紧……”
突然“哗啦”一声锐响打断了张擎苍的叙述,他那边的杂音开始多了起来,期间背景音还夹杂着几声女性的高声斥责,这女声尖锐高亢,听的张睿明心里发麻,他当然知道那背景里的女声便是妻子的声音,想来因为自己昨夜又彻夜不归,唐诗看到在那边河东狮吼呢。
过了几秒钟,随着一阵咯噔咯噔的上楼梯声,在“哐”的一声后,想必张擎苍已经躲回了自己的房里,这才继续同张睿明在电话里说道:“你听到没有,你老婆又在发脾气了。”
张睿明此时也是一阵黯然,他甚至能想象那边唐诗是如何的暴跳如雷,但他也很自责,换做自己遇到这个情况,倒也说不定还要发狂一些,毕竟是自己昨晚的举动太过轻率了。
“我知道……我已经快到了,马上就赶回来了,我昨晚就是和几个朋友聊案子,有些晚了,就在一个书店……”
那边张擎苍打断了张睿明的解释,他低声说道:“你不需要和我讲这些,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你现在回来都没有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