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篙可是天下船夫的最爱,不管是江河湖泊,摆渡人总是要在船上放了一根竹篙的。
甚至,就连内地第一大流量的汉江河,摆渡者也多是使用竹篙,只有到了中间的河段之后,才会使用船桨。
这南坛湖,不过是一个小湖罢了,最深处也不过五六米,是以,船夫全程却是只用了一根竹篙,就将子路送到了南坛岛。
船夫站在船头,脸上却没有多少的恼怒。
子路自觉不好意思,于是将兜里剩下的一枚鼻钱,塞在了船夫的手中。
“先生勿怪,某已经许久不见恩师,这才唐突了先生,若是由有了不当之处,还望先生海涵!”
子路弯腰及地,满脸的真诚。
他是季氏旁支,本名由,排行第二,是以人们多称之为仲由。
季由字子路,也有人称之为季路。
那船夫脸上阴晴不定,似有满腔的怒火想要发作,但是,偏生又发作不得。
面前男子是一个练家子,单单是从他坐船的时候,站姿不丁不八,就算是他故意将船只撑得颠簸,却也不曾将这男子颠入了水中。
由此,足见此人的身手。
刚才在湖中,他都不敢动弹,更何况此时已经上岸了!
北人可大都是旱鸭子!
在他这湖中长大之人的地盘,他都拿子路没有办法,更何况是在这陆地上了!
更何况,此地已然是湖中小岛,儒门弟子大都在此,他若是寻根究底,吃亏的终究是他自己!
儒门素来两张口,他一个破落户,可说得不过!
“罢了罢了!”
盘算清楚了形势,船夫只得吃了一个哑巴亏:
“你等儒门素来能说,便是黑的,也能变成白的,小老儿可是领教了数次了,枉顾有理没理,小老儿的口可不利!”
船夫嘲讽几句,手中的竹篙一点岸头,船只便调转了方向,他左右一撑,梭船就驶离了岸边。
面对船夫的揶揄,子路却很不是滋味。
他本是季氏家宰,那是鲁国顶尖的人儿之一!
要知道,鲁国乃是三恒执政,他这个季孙家宰,当的是鲁国前十的人物!
往日里,他的府上,那不是公卿云集,贵人们无不巴结与他。
此时倒好,反倒是被一个撑船摆渡的给嘲讽了!
子路的眉头紧皱。
他站在岸边,眼看着船夫渐渐地到了河水中央,又扭头看看小岛。
“唉!”
子路只得叹息一声。
“师尊啊师尊,来者不拒是为教,虽然为您积累了名声,使得儒门在底层,在没落贵族圈子里,名声很大,但是,这却是也为儒门带来了弊端!
彼等人品各异,每每打着儒家的旗号,行那龌蹉之事,偏生为了师傅的志向,这些人又管教不得!
长此以往,儒门危矣啊!”
子路皱紧了眉头。
这个问题,他早在卫国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了,只是,饶是他最是敢于老师争辩,甚至数次顶撞与他,但是,却也拿他没办法!
广收弟子,传递儒家思想,实现老师的抱负,这是师尊一辈子的心愿。
饶是子路是跟随孔子时间最久,是儒门年纪最大的弟子,也是乃之无何……
就像这一次一样,若是他在这里,又岂会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水边的野菜,全部被采挖一空……
只是看到这个,子路就知道,儒门已经断了粮!
甚至,已经断粮很久了!
他叹息一声,抬头看看已经消失在水面上的船夫,转身朝着小岛内部走去。
这一次,他远行楚国月余,也不知道自家的师傅师弟他们怎么样了?
子路眉头拧起,他这个恶者不在,怕是师门中那些意志不坚定之人,又要胡作非为了。
子路乃是儒门最年长的弟子,也是武艺最好的弟子。
他嫉恶如仇,行事作风,不但不像是入门之人,反倒是像是一个行侠仗义的游侠。
是以,整个儒门子弟,没有不怕子路的!
甚至就连孔子,都说这个徒弟,是他最大的依仗。
孔子说自从有了子路,世间说他坏话之人,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
子路心中思索着,脚下却是没停。
等他到了破屋的时候,一众瘫在地上的弟子们,纷纷跳了起来:
“师兄回来了!”
“大师兄回来了!”
“师傅,子路师兄回来了!”
……
破屋里,孔子正在一一询问弟子们,对于他们儒门为何困顿至今的看法,忽然听闻门外的喧哗,孔子当即就有些不喜。
“赐啊,谁在外面喧哗?”
赐就是端木赐,也就是子贡。
当即他走了进来,对着孔子道:“老师,是大师兄回来了。”
“哦,是子路啊?让他来见我。”
孔子坐在一堆干草上,面容枯槁。
他们被困在这里,已经断粮很久了。
孔子身材高大,素有“长人”的外号,他孔武有力,父亲年轻时曾经扛起了城门。
虽然孔子是梁叔纥,生下他的时候,已经老迈,但是,孔子却是继承了叔梁纥的基因。
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孔子,此时,却是瘦的几近皮包骨了。
他们断粮许久,只是靠着野菜充饥。
这些天来,就连野菜都给挖完了。
子路已经走了进来,他匍匐在地,恭恭敬敬的给孔子行礼问安。
“老师,是弟子不孝,回来的晚了。”
“这不是你的错。”
孔子摆手示意子路起来。
他前突的额头,因为消瘦而显得更加的突出了。
“你去了楚国,往来数千里,说起来,倒是你才是最辛苦的。”
孔子并没有询问去楚国怎么样了,他反倒是先安慰起了子路。
子路心中感动,饶是他仅仅只比孔子小了九岁,但是,师礼却从来不曾少。
孔门弟子大都是破落的士人子弟,甚至不乏自家出了数量车,跟随孔子周游列国的。
孔子一生以恢复周礼为己任,对于门下弟子的礼节,自然是要求的很严的。
子路行了礼,这才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