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数日,洛阳城中又变得热闹起来。
就好像英雄碑前,对亡者的风光大葬之后,人人又都从悲痛中恢复,开始过自己的生活。
时间总会抹平一切。
巨大的痛苦之后,也要有巨大的快乐加以填补。
这几日,洛阳城中酒楼的生意好了很多,手里得了抚恤银钱的侠客们,便开始大手大脚的花销,算是让城中悲伤,被冲散了很多。
尽管河洛英雄会,到底还算是无疾而终。
但洛阳夜火,又让这本该是年轻人比拼的英雄会,却在这场大战中升华,经过残酷战火的淬炼之后,真正的英雄也得以施展才华。
一些路程远的江湖侠客,已经准备启程离开洛阳,回返门派家乡,这两日城外驿站和码头分外热闹。
江湖客们的友情很纯粹,也很简单。
你与我一起打过仗,一起厮杀过,那么大家就是兄弟。
每每有人离开,便有一大帮人相送,热闹非凡,也让江湖义气,有了个宣泄的地方。
雷府之中,沈秋和大龙头雷诗音正在见客。
“沈大侠,这位是我二哥,天策大将军的义子,李卫国。”
李报国热情的为沈秋介绍着自己的兄长。
也就是那一位带着天策军前锋,赶来支援洛阳的天策军校尉,他要比李报国年长几岁,但也只是二十五岁的年纪。
他还长了张和善的娃娃脸,一眼看去和和气气,一点杀气都没有,如白面书生一般。
难怪上阵的时候,要带个红色的獠牙鬼面,遮挡一二。
“我明日就要带天策军返回关中了。”
李卫国并不是个冷淡性子,他和李报国一样,都有股年轻人的热血性子。
得知沈秋乃是路都尉的弟子,便把他视为自己人,带着军中好汉的豪爽热情,三人坐在一起,相谈甚欢,李卫国喝了杯茶,便对沈秋和雷诗音说起了正事。
“我这三弟,不愿回关中去,想要继承王都尉的遗志,继续保卫洛阳城池四周,但苦于朝廷压制,天策军洛阳大营,没办法公开招募新兵。
便想请河洛帮援助一二。”
李卫国也不隐瞒,把自己的想法,对雷诗音和沈秋说了一番,要借洛阳城中重组府军的机会,为天策军在洛阳练出一支精兵。
而这洛阳城,经此一战,只要脑子还清醒的人,都知道,此地官府,早已被河洛帮架空,这事若没有河洛帮相助,肯定是办不成的。
沈秋看了一眼雷诗音。
这丫头在雷爷,浪僧故去之后,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老成起来。
她从小被雷爷用心培养,天资聪慧,又有谋略,这等事,沈秋觉得自己不必多嘴多舌。
“李校尉不必担心。”
雷诗音想了想,便笑语盈盈的对眼前李家兄弟说:
“这事,我河洛帮绝不阻拦,甚至是钱粮缺失,我也会鼎力相助,只是要说服帮中高层兄弟,就得有个说法。
不如这样。”
诗音对赵管事吩咐了一声,很快,赵管事送来一份精美的帖子。
雷诗音将那帖子递给李报国,她说:
“李大侠以后是要做天策军的洛阳都尉的,我河洛帮也在洛阳,就该守望相助,我欲请李大侠,做个帮中客卿供奉。
也算是与我河洛帮结为一体,有了份缘法,再行帮助,想必帮中兄弟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她眨了眨眼睛,对李报国和李卫国说:
“这份帖子,只是挂个虚名,不参与帮中事务。
李报国大侠也算是个江湖人,在江湖上,也有偌大名气,我想,这应该不犯天策军的忌讳吧?”
“二哥,这...”
李报国一时间有些踟蹰。
他受雷爷,浪僧之事感召,对河洛帮没有恶感,再加上沈秋在旁,还有那练兵事宜,确实需要河洛帮鼎力相助,他便有心接下来。
只是这等事情,天策军中尚无先例,让他有些不安。
他看向自家二哥,李卫国撑着娃娃脸思索片刻后,便对三弟说:
“无妨,你且收着,待二哥回去请示父亲,若是实在不行,那也...没办法了。”
“这魔教勾连北朝,以军国大事介入江湖纷争,我想李守国大将军乃是当世英雄,不会不知道这种危险性。”
沈秋也开腔说到:
“既然北朝那边已经勾连了江湖人,咱们这边,也得跟进,不能被动挨打。此次洛阳一战,河洛帮已是真正的江湖名门大派,与我等结盟,也不会坏了天策军威名。
那北朝狗贼,已从郑州,开封一线,进入中原腹地。
这中原大地,眼见即将乱起,此后天策军若要进中原平乱,我河洛帮定然竭力相助。
还请李校尉,代我等劝说大将军。”
“嗯,我定会竭力相助。”
李卫国是个实在人,他长久于战阵,也不客套,在说完正事后,又说想要看看百鸟朝凤枪这兵家至宝,沈秋没有拒绝。
还让李卫国握持宝兵,耍了一套枪法。
可惜,依然没能唤起宝兵共鸣,这倒是让李家兄弟颇为遗憾。
以天策军天下强兵,若是在得了百鸟朝凤枪相助,击溃北朝狗贼,那当真是轻而易举。
送走李家兄弟后,在雷府门口,沈秋摩挲着下巴,对身边雷诗音说:
“这李守国大将军当真有意思,三个义子,分别叫定国、卫国、报国,自己又叫守国,真是一门忠烈。”
“就是不知道,天策军忠的是南朝赵家人,还是大楚范家人呢。”
诗音大小姐站在沈秋身边,意味深长的附和了一句。
惹得沈秋看向她。
心中狐疑,是不是这冰雪聪明的雷诗音,已经猜出了青青身世。
眼见沈秋哥哥看过来,雷诗音立刻露出一脸甜甜笑容,天真无邪,但眼中一抹悲伤,确是瞒不过沈秋的。
他便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我知道,你心里因雷爷,浪僧之事,颇为悲苦。
但诗音,你打小聪慧,又有谋略,万万不可急火攻心,就行险事,雷爷心中所想,皆是为你,就算为了你的长辈,你也得好生活下去。”
雷诗音低着头,许久没有回答,她仰起头来,瘦瘦的脸上尽是笑容。
她打了个呼哨,原本那只走地鸡,也扑腾着翅膀,自天空落下,她有些艰难的,把那瘦了一大圈的去疾兽,撑在手臂上。
她抚摸着爱宠的翎羽,对沈秋说:
“哥哥不必担心,我省的。
小铁那驽钝家伙,定然也是被哥哥指点,才晓得送我礼物,却又躲着不见我,他心中,肯定是觉得我两人相处挺怪的。
我心里也有别扭,但既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又不讨厌小铁,觉得他甚是可靠,就请哥哥告诉小铁。
守孝期满,我便等他来娶我。”
“小丫头家家的,心思倒是多。”
沈秋伸手在雷诗音脑袋上拍了拍,他说:
“诗音,咱们人活一世,想要一成不变,那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