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脑袋还胀痛仿佛要炸开一样，凌风拍拍头的同时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墙角的挂钟，已经快要到四点钟了。他看着叶姬瑶和韩明拥抱着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不由觉得好笑，然后试着起身活动活动因为趴在桌上睡觉而麻木的四肢，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趟。他看着白茫茫一片的内院，然后像是不自觉得抬了下眉头，早上还蔚蓝的天空已经又变得灰蒙蒙一片了，仿佛又将要下上一场大雪，或者一场雨。然后他走到床边把被子拉上将叶姬瑶跟韩明盖的严实，而后倚着墙靠在那里看着他们两个仍然还潮红的脸，嘴角泛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回想十五年来，哪曾一次喝过这么多的酒，以前每逢过年的时候都会喝上那么一小口，当时也最多是有些头晕罢了，害的每次他爸爸都笑骂着说：“你这小子，才喝这么点咋整啊，居然没有遗传你老子的酒量，唉，这以后传出去多丢面子啊…”他还记得还很小的时候，每年的初二叶姬瑶来他家拜年的时候都会陪他爸爸喝上两杯，每次他爸爸都会把叶姬瑶夸的要上天了，搞的还非要收他为干儿子。“不知道姬瑶今年会不会来?好像已经有两年没有来过家拜年了，每次都是大伯一个人。”他看着叶姬瑶渐渐褪红的脸，突然在心中不自觉的想着。“咚咚咚…”墙角的挂钟响起整点报时的声音，凌风看着仍然一副痴睡的叶姬瑶和韩明，然后扭头看了一眼乱七八糟的桌子和地面：“都已经四点了，不知道大伯他俩什么时候回来，我还是先打扫一下吧，不然回来看到屋子里这个样子，纵然姬瑶再宝贝，估计也少不了一顿训骂。”把屋子都打扫干净以后，凌风围在炉子旁烤会儿手，回头看了眼挂钟已经五点半还要多出一点了，又看了看叶姬瑶和韩明，仍然还在熟睡着，他想了想，韩明跟叶姬瑶的关系家人都知道，就算大伯回来了应该也不会责骂他的，而且他们两个家离的也近，走路最多也不过就几分钟的时间，不像自己住的比较远，步行差不多要半个小时。想到这里，他起身拿了笔和纸留了句话就轻轻关上门，自己一个人往家走去。终究还是没能下下那一场未知的雪，或者雨，仿佛整片无垠的天空就像是戏剧院里善于变脸的戏子的脸一样，一个小时前还灰蒙蒙的天空，现在却又变的透彻了。半轮冷月在几片稀松的冻云中间浮动，像是泼皮的半边脸笑人，几点疏星远远的躲在天角，像是撒下的破碎琉璃。整片地面映着月光，白皑皑的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夜来的朔风又将这满地的残雪给吹冻住，踏在上面只是簌簌作响。淡黄的灯光在寒风中显得特别孤寂，各种物质的影子淡淡的躺在雪地上。前人留下的脚印还疲倦的睡在那里，动也不想动一下，直到有新的脚印压上去，然后被压碎的不成样子，直到这一白无际的路上不再有脚印，只有大大小小不同的坑洼。寒风不大，即便连发丝都吹不起来，但是却让人冻的瑟瑟发抖。清冷的月光下，凌风使劲的裹了裹棉衣，半弓着身子像一个已逾老人一样步步踏实而又缓慢的行走着。隐约还记着半醉前三个人说过的话，越来越觉得三个人不再是同一个世界了，韩明就像是一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在他身上似乎悲戚与伤痛从来不曾有过，而叶姬瑶深邃如无尽星空的眸子中透露着一种毫不掩饰不羁，而有时候又透露着一股淡淡的忧伤，可却从来不曾见过他有过太多的呈现。其实如果不是这次的话，他又怎能知道隐在叶姬瑶心中的痛苦。依稀还记得叶姬瑶落泪时的样子，从来没见过他哭的这么悲恸过，其实又何曾见过他真的哭过？从叶姬瑶的话中感觉他就像是一个替代品，而自己住在这里已经十几年了，何曾听谁提起过原来叶姬瑶还有一个姐姐，只是在他还没出世的时候就已经夭折了。多少次他妈妈曾看着他的时候在嘴中呢喃着说太像了，又有多少次他曾看见妈妈手里拿着一缕头发坐在床角偷偷的落泪，那时候还小，每次问起的时候他妈妈都会笑一笑说没什么。直到大点了的时候死缠烂打的问了爷爷后才知道，原来他的名字是他还未来得及见上一面的姐姐的名字。而在这个村子里，仿佛他的姐姐根本不曾存在过，这件事就像是一个隐秘一样被埋葬在过去，不曾有人提起，只是偶尔有人怀念想起。是人都会有自尊心的，哪怕仅仅只是一个小孩子，更何况是叶姬瑶这种人呢。如果自己在别人眼中是另一个人的影子，当自己知道了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心情呢？即便自己所替代的那人是亲生姐姐。然而至今为止,这种作为一种替代品的悲伤,他却从未叶姬瑶袒露过。就拿杨欣来说，温柔时像花一样的笑脸，冷峻时又像是千年不化的冰山，可谁曾见过她过分透露过自己的表情？谁知道她生活的是在那种环境中呢？其实自己跟她，还有叶姬瑶比，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演绎着悲伤呢。不过只是一份执念，或许仅此而已吧。凌风临近家门的时候，卧在厨房里的大黄狗像是闻到了他的气味一样摇着尾巴甩着头的跑过来蹭着他的腿。他蹲下身子笑着摸了大黄的头，直起身子时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扭过头看向隔壁二层小楼。在那熟悉的走廊上，杨欣身上裹着被子立在那里，她长长的头发胡乱的披散着，映着清冷的月光，凌风只能看得见她像是在微抬着头专注的看着夜空，像是像自己时常一样的回忆着过往，或者沉思着以后。闭上眼睛仿佛她此时的面容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那种涣散看破一切的眼神，那种似乎对世上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眼神…那一刻突然被某种情绪完全包围的透不过气来，内心深处一股痛意快速的在整个身体中蔓延开来。“是什么痛？喜欢？还是仅仅只是同情？”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兀的心头一颤。清冷的月光下，杨欣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淡漠的眸子让凌风瞬间像是坠入了千年冰窖一样。他摸着大黄的手停止在半空中，嘴唇蠕动了几下，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是终究还是没有出声。“说什么呢？”他在心里犹豫想着。“吱呀”一声，杨欣转过身子机械般的拉开房门走了进去。像是突然间眼前被遮上了无尽的黑幕，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都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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