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今,章之炀随驾去了承兰,苏建霖见到太平道挡路,颇有点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味道,加上德王在场,二话不说,直接招呼手下把太平道教众驱散,至于教主秦可诚,连问都没问,丢入大牢。
太平道不是和章之炀关系非同小可吗?呵呵,正好,且不说章之炀不在,就算在,他苏建霖也要好好挫挫章之炀的威风,别忘了,他苏建霖的妻子启涟乃是启渊的妹妹,绝对的皇亲国戚,平时他对章之炀客客气气,结果章之炀如此对他,那谁都别客气好了。
望着苏建霖的衙役们如饿虎驱羊似的驱散着百姓,不少百姓们死死抱着怀里秦可诚散发的所谓“圣水”的罐子,哪怕被拳打脚踢,打得鼻青脸肿,也死活不松手,一些人在被驱逐的过程中,罐子被打碎在地上,绝望地仰天痛哭,一些人甚至趴在地上,试图在“圣水”给泥土吸收前,拼命啜上几口。
启泓面对着这个场面,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不就是最为普通的水吗?骗钱财的道具,要多少有多少,至于这样吗?视作人世间最珍贵的珍宝似的。
也许,对这些百姓来说,也的确是珍宝。
启泓记得一个外国传教士曾经和他说过一个故事,说是在遥远的西方,很久以前,神造出了一个女人,让她把一个装满灾厄的盒子送给一个人,神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在灾厄跑完前把盒子关上,因为盒子最底下,关着最珍贵的宝物——希望。
希望,希望,希望,也就是因为希望是最珍贵的宝物,所以才有那么多人纷纷掏钱去买秦可诚所谓的“圣水”,要不是五国联军入城,要是换做平日,又有几个人会上这种当?估计不少人都会嗤笑秦可诚疯了。
但,眼下不是平时,恐慌,如同瘟疫一般在人群里散播,连最为精锐的漠北大军,都没有阻挡得住五国联军的脚步,何况他们这些平民呢?
昨日,他们还沉浸在自己是天朝上国子民的优越感中,今天却发现,那优越感只是一种幻觉,夜郎自大在千百年前是嘲笑蛮夷的成语,如今却给套用在自己的身上。
如果一直都被蒙在鼓里,一直都被欺骗,一直都在那种虚假的优越感里的话,那也就算了,偏偏洋人用他们的坚船利炮,把那可笑的幻觉轰了个粉碎,曾经的优越感,被无情地碾压,粉碎,成为比泥土更低贱的存在。
于是,他们惶恐,他们不安,他们惊慌……
就如同新生的婴儿,睁眼看着这个全新的世界,无依无靠,仿佛是一个脱了壳的螃蟹。
脱了壳的螃蟹还能过一阵子换上坚硬的铠甲,他们这些百姓呢?又有什么铠甲能够保护得了他们?
没有,没有,没有……
那么,除了去相信秦可诚口中“圣水”的魔力外,他们又有别的选择吗?
和启渊一样逃亡承兰?
是的,是的,那是一种选择,可是,这里,京城,是他们生长的地方,他们的家业全部都在这里,一旦离开,他们又剩下什么?
笑吧,笑吧,笑吧,尽情地嘲笑吧,嘲笑着这些人,这些寻常百姓,居然会相信那个“圣水”,也许,他们之中,也有人质疑“圣水”的真伪,可是,有了“圣水”,好歹有了希望,活下去的希望。
可是,启泓又有什么资格去嘲笑这些百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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