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良玉骂道:“涂金,我还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你是个衣冠禽兽。”他们似乎听不见金良玉的话,眼睛都没有斜向金良玉一眼。美妇人说:“虎井山庄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我不能破这个例。”金良玉骂美妇人道:“你这个恶妇,看着人模狗样,却是蛇蝎心肠。”美妇人沉思了一片刻,她走到牢笼前,对金良玉说道:“这样吧,我可以破例饶你一次。但是你必须得帮我杀一个人。”金良玉怒目而视道:“你这个恶妇,我不会帮你滥杀无辜的,我要见花梓。”美妇人说:“哦,原来你的心上人叫做花梓啊,名字蛮好听到。只可惜,你马上就要见阎王了,再也见不到花梓了。”美妇人手一挥,示意下人砍金良玉的双手双脚。一个老妇人刀已经伸进牢笼里来了,举起的刀离金良玉的手臂不足一尺。金良玉避无可避,眼看即将成为断臂人。千钧一发之际,涂金大骂道:“姓金的,我们给过你活下去的机会,你不懂得珍惜。你就去死吧!”金良玉听到他骂自己,刚刚冲动的情绪冷静了一点。他心想:“自己死了不要紧,花梓还在他们手上,他们会如何折磨她啊?”金良玉于是松开道:“你们要怎么样才能让我见到花梓?”涂金并没有回答金良玉的话,而是对他母亲说:“娘,不如这样吧,他要是能把那个人杀了,我们就让他见一面花梓,行吗?”美妇人思索了一下,神情让人琢磨不定。她说:“行吧,就按你说的来吧。”涂金这时转过身来,对金良玉说:“你也听到了,我娘答应了。只要你能帮我杀了那个人,我们就让你见一面花梓。”金良玉心想:“涂金母子俩,心肠十分狠毒,十足的坏人。他们要杀的人肯定是好人。我怎么能助纣为虐呢?可是如今之际,不答应他们吧,只会命丧当场。为今之计,只好虚以委蛇,先保住一条命,然后再图救花梓。”于是金良玉说:“你们要我杀谁?”涂金说:“此人住在我们虎井山庄以东五十里路的苦竹林,名字叫做刘元德。”金良玉问:“他与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你非要杀他。”涂金奸笑道:“这个你不要问,你只要提刘元德的人头来就是了。”金良玉没有办法,为了花梓,为了活下去,只好先答应了。
金良玉从虎井山庄出来,一直往东走。金良玉边走边想:“涂金母子如此恶毒,刘元德肯定是好人,得罪了涂金母子,他们才要杀他。我自然是不能枉杀好人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刘元德既是好人,我与他联手,未必想不出对付涂金母子的办法来。”想到这一层,金良玉心情欣慰了些许,加快了东去的步伐。约莫两个时辰之后,金良玉面前出现了一大片竹林。竹子高大挺拔,竹干碗口般粗大,竹节层次分明,枝繁叶茂,郁郁葱葱,从远处看像是一片绿色的海洋。在进入竹林的大路边上立着一块石碑,石碑上写着:“苦竹林。”金良玉进入竹林,清风徐徐吹,竹林内散发出竹子的清香,沁人心脾。金良玉首先想到的是“竹林七贤”,高山流水,阳春白雪,只有世外高人才会隐居于此。他心想刘元德必是雅士。金良玉继续往前走,前面出现了一个竹屋,全部用竹子搭建而成,屋前围起了竹篱笆。莫非此处就是刘元德居所?金良玉在竹屋前环视一周,没有发现人。风吹竹林,竹叶悉悉索索地响。夹杂在悉悉索索的响声中,似乎屋后有响声。金良玉走到屋后,发现一个宽脸短须、招风耳、二十五六岁左右的男子在编竹筐。金良玉上前行礼道:“兄台,你可认识刘元德?”那人脸色讶异,说道:“我就是刘元德。找我有何贵干?”金良玉说:“你就是刘元德?”那人道:“没错,我就是刘元德。”金良玉问:“那你可认得涂金?”金良玉原本以为刘元德必会咬牙切齿地痛骂涂金一番,没想到刘元德却是笑道:“认得,当然认得。既然你也认识涂金的朋友,那就到寒舍坐坐吧。”刘元德极为热情,停下手中的活,拉着金良玉进屋。
金良玉跟着刘元德进到竹屋内。屋内家具,桌子、椅子、杯子全部都是竹子制作而成。刘元德用竹壶沏了一壶茶,倒在竹杯里,客气地说道:“金兄弟,来,喝一杯。”金良玉越看刘元德越像个世外高人。只有世外高人,才能在仇家派人追杀至家里仍能气定神闲。既然是世外高人,必定不会是个小人,不会在茶里下毒。所以金良玉端起竹杯喝茶。舌头一碰到茶水,没想到茶水极苦,味如苦胆。金良玉皱着眉头咽了下去。刘元德说:“金兄弟果然不是一般人,如此苦的茶水都喝得下去。”说完,刘元德端起他自己的竹杯,喝了下去。那神情,犹如常人喝糖水一般,回味无穷。金良玉说:“刘兄,这茶水是什么泡的,怎么味道如此苦?”刘元德说:“苦竹叶。”金良玉说:“苦竹叶,你是说竹叶?”刘元德说:“没错,就是竹叶。而且不是一般的竹叶,而是我们苦竹林的苦竹叶。”金良玉说:“看来我真是孤陋寡闻了,不知道原来竹叶还能用来泡茶。”刘元德说:“非也,非也。并不是金兄弟你孤陋寡闻,这苦竹叶泡的与其说是茶水,不如说是药水。”金良玉不解,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刘元德说:“我从小就得了一种怪病,骨头松软,全身无力。只有喝苦竹叶茶,吃苦竹笋,全身骨头才不会松软。”金良玉豁然道:“原来如此,没想到这里的苦竹还有药用功效。”刘元德说:“不光如此。常人喝了苦竹茶,也能活血通络,强身健体。只是一般人嫌苦竹茶味道太苦,不能入口。”金良玉说:“如此说来,这苦竹就是宝。”刘元德说:“确实是,我得了软骨病,一生都不能离开苦竹林了。”
两人谈了许久,刘元德对金良玉没有一点敌意,待他如好友。金良玉问:“刘兄,你既然知道我是涂金派来的,为何还如此厚待我?”刘元德说:“正因为你是涂金派来的,所以我才要厚待你。”金良玉觉得刘元德是在反话正说。刘元德停顿了一会儿之后,问道:“我忘了问了,涂金派你来干什么?”金良玉觉得刘元德是在明知故问。金良玉认真地说:“涂金要我来杀了你。”刘元德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没想到金兄弟喜欢说笑。”金良玉据实以告,刘元德却不信。金良玉腾地站起,拔出腰间剑,指着刘元德,说:“刘兄,你居然如此轻视我。”刘元德无辜地说道:“金兄,你这是何意,我哪里轻视你了?”金良玉说:“我说了我是来杀你的,你却满不在乎。你托大,认为我杀不了你。不是藐视我是什么?”刘元德说:“金兄你误会了,我不是托大藐视你。我是根本不相信涂金会派人来杀我。”正在此时,从屋外走进来一个女子。那女子一进来看到金良玉拔剑指向刘元德,惊慌地护在刘元德身前。金良玉定睛一看,此女子瓜子脸,高颧骨,眼如弯月,正是胡珊——千山派胡通的女儿。当年花梓被胡通强逼和他儿子通“冥婚”的时候,胡珊抱着她死去哥哥的灵位牌和花梓拜堂行礼的。金良玉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在这里能见到胡珊。胡珊正面看到金良玉,也是一愣,惊讶地说不出话来。金良玉说:“你是胡珊姑娘?”胡珊反问一句:“你是金大哥?”金良玉说:“没错,我是金良玉。”胡珊刚刚那紧张的情绪稍微放松了一点,她半信半疑地问道:“金大哥,你就是来杀德哥的?”金良玉说:“没错,我就是涂金派来杀刘元德的。”胡珊说:“原来是金大哥你啊,那我就放心了。”胡珊了解金良玉,她觉得金良玉不会杀刘元德,所以才这么说。
刘元德却十分的迷糊,他不明白胡珊原来和金良玉认识,他更不明白为什么涂金派金良玉来杀他。刘元德问金良玉道:“你真是涂金派来杀我的?”金良玉还没有回答,胡珊抢先回答道:“没错,他的确是涂金派来的。”刘元德说:“不可能,涂金和我情同手足,他怎么可能叫人来杀我呢?”金良玉听刘元德这么说,心里凉了半截,他居然和涂金情同手足,那这个刘元德也不是好人。胡珊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刘元德,她说:“德哥,没有错,他确实是来杀你的,却不是涂金的本意。而是他母亲的主意。”刘元德打开纸条看。胡珊说:“纸条上写的很清楚,金大哥是被逼无奈才到苦竹林来杀你的。涂大哥为了以防万一,又派人送信过来,说有人来刺杀你,要你暂时躲避一下。”金良玉不明白,涂金和他母亲明明叫他来杀刘元德,却要派人来送信告知刘元德躲避,这是为什么呢?胡珊接着说:“我接到涂大哥的信,马上赶回来通知德哥。”金良玉说:“刘兄,涂金这个人阴险奸诈,是我亲眼所见,你怎么会和他情同手足呢?”于是,金良玉把涂金如何骗花梓留在虎井山庄,如何和他母亲设计把他关在牢笼里,如何叫他来杀刘元德说了一遍。胡珊听完后说:“金大哥,涂大哥绝不是那样的人。涂大哥要留花梓妹妹在虎井山庄,确实是想救她性命,绝无他图。至于他们设计把你关进牢笼,肯定是他母亲的主意,而不是他的主意。而让你来杀德哥,肯定也是他母亲的主意,涂大哥只是将计就计。”金良玉不解,问道:“将计就计?”胡珊说:“没错。任何闯进虎井山庄的男人都会被涂夫人砍双手双脚、挖眼割鼻的,这是虎井山庄的规矩。涂大哥知道你肯定也是在所难免,所以他将计就计,说让你来杀德哥,让你从虎井山庄逃出来。然后涂大哥又怕你真的会杀了德哥,所以专门派人来通知我们躲避。涂大哥既想救你,又不想让你伤我们。”金良玉听胡珊这么说,觉得有点道理。他第一次进虎井山庄的时候,涂金就和他说过,不能让他母亲知道有男人来过虎井山庄。看来真是误会涂金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金良玉只能怪自己可能是太激动了,急着想救出花梓,所以涂金这么一招简单的“将计就计”都没有看出来。金良玉问:“你们和他很熟吗?”刘元德说:“熟,熟到不能再熟了。凭我对涂金的了解,他绝不可能叫人来杀我。定是他母亲的主意。他母亲涂夫人,我倒是相信她会叫人来杀我。她不光想杀我,天下任何进入虎井山庄的男子,都得死。”金良玉说:“虎井山庄确实有这个规矩。”金良玉又问刘元德:“刘兄,你说你和涂金情同手足,为什么他母亲却要杀你呢?”刘元德看了看胡珊,说道:“此事一言难尽。”胡珊插话道:“你们聊吧,我去做几个菜,等下一起吃饭。”说完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