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城的王宫大殿里面,今天的气氛非常糟糕。
往日还算和睦的文武大臣们吵成了一团,争执不下,几乎已经要到开骂的地步了。
帝辛坐在宝座上,注视着这群因为对待西伯侯的不同态度而争执的大臣,满脸都是无奈。
程鹏能够理解他的苦恼——虽然即位已经不少年头,但在这群大多前朝留下的重臣面前,他终究还是缺少说一不二的权威,不能真正的一言九鼎。
比方说这次的情况,若是先王在世的时候,这群大臣们只会各自陈述自己的意见,然后便请求先王裁决,绝对不会互相攻讦,以至于争得不可开交。
虽然说这也是忠心的表现,然而天下没有一位天子会喜欢这种情况。身为王,“威严”也是非常重要的资源。
然而帝辛显然缺乏这种资源。
“武成王,你为何总是想用武力解决问题?目前西伯侯只是有事耽搁而已,只要晓之以理,他定会通晓大义,前来朝歌的!”
“梅大夫您老都快五十岁的人了,怎么就这么天真呢?姬发要是愿意入京,早就可以来了。他拖拖拉拉不肯入京,明显就是心怀二意!现在天下诸侯都盯着朝歌,盯着西岐,如果不能果断出击降服西岐,那么只怕诸侯就会质疑我大商朝的力量和权威了!”
“话不能这么说,不教而诛非人君之道……”
“老朽从军多年,从来都只知道用兵贵在一个‘快’字,只要快,便是正兵也能有奇兵之妙。但若是拖沓许久,不仅徒耗钱粮,更会无益地损耗士气——西伯侯麾下兵多将广,西岐也是坚城,若是先行将其惊动,使其集结大军于西岐城中,那想要攻下来就难了!”
“闻太师,做事须得行正道啊!如今西伯侯反志未明,倘若大商便出兵讨伐,只怕有损天子之明啊!”
“天子之明和天子之威相比,还是后者重要一些。若是只能在被人畏惧和被人小看之中选择其一,那宁可让人畏惧好了!”
“话不能这么说!那岂不成了暴君!”
“胡扯!西伯侯忤逆天子在先,天子出兵讨伐在后,何来暴君之说!杜太师你究竟站在哪边说话啊?”
“黄飞虎!你这是在质疑老朽对陛下不忠吗!”
“我可没那么说,我只是觉得您老啊……该看看医生……”
“竖子岂敢如此无礼!”
眼看着文武大臣吵作一团,白发苍苍的太师杜元铣已经怒得面红耳赤,甚至有挽起袖子动手跟护国武成王黄飞虎开打的架势,而另一边太师闻仲则跟首相比干、上大夫梅伯等争得不可开交,甚至连眉心的第三只神眼之中都开始隐隐流露出火光,显然也是动了真怒,帝辛脸上的无奈之色越来越重,最终变成了无法压抑的怒气。
“够了!”他猛地大吼一声,震得金殿的屋梁似乎都在颤动,“你们都是国之重臣,一个个在金殿之上吵成这幅模样,成何体统!”
众臣悚然一惊,纷纷告罪。
帝辛深深地吸着气,咬牙切齿,看得出怒不可遏,但却又不便对着这群忠义的大臣们发作,只能尽力按捺。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牙缝里面迸出:“孤累了,散朝。”
“陛下!征讨西伯侯之事——”黄飞虎急忙劝阻,但还没等他说完,帝辛已经又是一声大吼。
“散朝!”
他甚至不等群臣行礼,便径直站起来,怒气冲冲地从后门出了金殿,丢下一班文武大臣面面相觑,自己则返回御书房生闷气。
程鹏和温德站在书房之外对视苦笑,他们都是有社会阅历的人,能够理解帝辛愤怒和无奈的原因,但对于这种情况,他们也无法可想。
年轻的天子想要权威,但前朝留下的老臣们却因为资历的原因对他缺乏必要的恭敬,这种事情太常见了。
对于这种情况,解决问题大抵有两种:
一种是等待,等老臣们都死了,年轻的臣子自然不可能有什么足以骄傲自豪的资历——比方说黄飞虎被帝辛刚才那么大吼一声,就没有任何不满的意思,显然他完全能够接受这种相处方式,没有任何倚老卖老或者居功自傲的意思。一般来说,这种方式乃是正道,毕竟那些老臣们年纪都大了,比方说太师杜元铣之类,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再活很久的样子,忍一忍等一等,他们自然会死掉。
另一种就是立威,老臣们所依仗的不过是积年的资历罢了,只要天子无视并且摧毁这种资历,那么老臣们便会意识到自己已经逾越了臣子和君王之间的本分,变得恭敬起来。但立威是有代价的,而且难度也很大,稍不小心就可能玩过火,到时候只怕真的要留下暴君之名了……
这两种方法,帝辛不可能不知道。然而看他这种恼火无奈的样子,就知道他既不愿意使用第一种,又不想使用第二种。
“唉!陛下也够为难的啊!”程鹏叹了口气,对温德说,“老臣们今天实在吵得不像话了一点!”
“那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砍了他们吧!”温德笑着反问,“就算要砍,也是去砍姬发才对,哪有对着自己人挥刀子的道理?”
“是啊!”
二人正在窃窃私语,突然侍者跑来报告,说东伯侯国舅姜桓楚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