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毅见躲不过去,硬着头皮,便欲介绍,却见鸢杰跨前一步,直接道:“某家程平,在临贡城时就与墨兄有故,这次遭了难,特带弟妹前来投奔墨兄,让方员外见笑了。”
这方员外连墨毅老娘都未必能够认清,怎地知道自家面生,还不是另有目的。简直是个其奸似鬼的家伙,墨毅可玩不过他,鸢杰只能自己站了出来。
方员外半点不见尴尬,反而一副恍然的样子:“原来是程兄,程兄还请节哀啊,昔时我与程老爷也有过交往,今日竟得见故人,不胜唏嘘,不若今晚程兄与墨兄一道来我营帐处就食,大家一起叙叙旧。”
鸢杰一怔,这货自来熟和顺杆爬的本事真不是盖的,他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从和墨毅有旧变得和这货也有旧了。但若就此拒绝也太显生硬,只能点头答应。况且陈安给他的任务就是,在这里狂刷存在感,让整个队伍近千人都知道他,那才叫好,所以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事情说定,三人各自散去,或组织人手整顿,或督促队伍继续上路,直到一天结束又至夜晚。
此时他们距离黑山城的路程,一名武者单人匹马半天可达,但这么一个庞大的队伍,还全靠双脚,恐怕还需要三天才能走到黑山城下。按道理来说这个距离应该算是很近了,可队伍中的有识之士却并不觉得欢心,实在是这个世道上行百里而半九十的例子太多,因此大家的警惕之心,不减反增。
不过队伍的上层人士却已经开始做着到达黑山城后的打算了。
夜风习习,陈安姚琴并排坐于篝火旁,静静地等待着从方员外营帐回归的鸢杰所带来的消息。
“这个方寒真的不得了,你能想想一个经历了兵祸洗劫,又遭遇了酷吏盘剥,最后被赶到黑山中自生自灭的土财主竟然能藏匿这么一大笔物资,这简直是奇迹。这种藏钱的手段,俺得跟他好好学学,说不定回去也用的到。就他这家底,到达黑山城后不靠任何人,也能带着一大家子活的很是滋润。”鸢杰夸张地描述着自己这次的所见所闻,外面的流民都在吃土了,他刚刚居然还喝了顿好酒。
“这样么,那他怎么还如此迫切地拉拢你和墨毅?”陈安之前确实在流民中搜集了不少信息,但大多是为三人隐藏身份之用,有指向性,于这些高层私事却不胜寥寥。况且那是他是在站在流民队伍中向上仰望,哪能看的清楚。而这次鸢杰去向下俯视自然看到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还不是那些狗皮捣炉子的事情,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句话一点也没错……”
鸢杰可不真的是一个像在陈安面前那样唯唯诺诺的人,事实上能在仙门、朝廷、玄王、世家、草原五方势力的夹缝中八面玲珑的角色又能简单到哪里去。这次仅仅只是去吃个饭就将这支流民队伍真正的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
别看这些流民已经穷困至此了,可其中的争斗一点也不少,他们随着这些游侠分成三个小团体。
首先是最大的一个,他们原先是临贡城的城狐社鼠,不要怀疑这伙人的生存能力,那绝对是最强的,所以才能在城破之际保留最大一部分实力,同时他们又曾操纵过武馆、镖局、车马行,手上确实有两把刷子,是游侠团体中人数最多最强大的一支。
他们为首者叫孙万山,人称孙大先生。原本是靠着给临贡留守当狗,爬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城破之后,元夏官府势力土崩瓦解,他又靠着与山鬼曲车苟合立马变成了临贡原有势力的无冕之王。对于这种人,元夏朝廷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毕竟与敌苟合的也不是他一个,大多数人在投降的同时也保住了边境城市的基本建制,问罪一个孙万山很可能让这些人离心离德,对于元夏朝廷来说得不偿失;若是收编也是不妥,堂堂朝廷要这些整日里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来做什么?于是只能把他赶到黑山中自生自灭。
而流民中的第二个势力是破落大户,这些人曾经在临贡城经商置业,攒了不少家资,家中子弟靠此或从文或习武学得一身本事,在城破之时,当然比斗升小民更易存身。
他们中的一部分有关系的人听凭朝廷吩咐,被安置到其他城池;而其中类似方员外方家这样没关系的人,则面临着被朝廷打散分户的处置,为保留自身传承和仅剩的财富,不得不跟着流民进入黑山寻找生机。
他们的家业虽然损耗一空,也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但终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且同族之人比之城狐社鼠多了血脉联系更易抱团也更团结,所以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只是他们以家族为单位,到底联合不起来。而且在城破时,由于财富集中,被山鬼**队大力照顾,也没剩几家了,这只流民队伍中也就只有蒋余方商四家而已。刚刚的方员外方寒就是四家中方家的主事人。
至于最后一个团体却是以墨毅为首的真正的游侠,他们习得一身武艺,身上自有任侠之气,不愿与那些城狐社鼠的混混为武,又与大户们有着天然的矛盾,因此自成一派,被安排在队伍的最后,颇受排挤。
这三个团体六方势力,各自护着自己的亲眷乡邻占据队伍一隅,互相警惕又联合着向黑山城逃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