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困秋乏,初春的阳光洒在身上,整个人都会变得懒洋洋的没有精神。老孙头无精打采地趴在柜台上,半眯着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也不理会自己酒坊的生意。如今才是初春,北方的气候还很清冷,所以过往大沽口的行商不多。此时已过了饭点,食宿的客人只有零零星星几个而已,他们坐在酒坊中三三两两聚在一桌,对着面前的酒杯要了几碟炒菜,天南地北的胡吹海侃。
大沽口是上京通往青州的必经之路,无论寒冬酷暑来往行商总是络绎不绝。所以尽管初春时节生意不景气,这里还是没有断了客源。
老孙头准确把握到了这一点商机,自从太祖定鼎中原,重新翻修了京青古道后,就在道边开了个酒肆,赚了个盆满钵满。经过十余年的经营当初的无名酒肆也变成了如今的悦来酒坊,光跑堂的小厮就十几个。来往客商见了老孙头也要拱手一礼喊声孙老板。
年过半百的他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或许再把邻村徐老头家的小女儿纳为自己的第八房小妾,那人生就真正的圆满了。这年头辰光并不好,徐老头家都快揭不开锅了,自己只要稍微花个几两银子,没准这事就办下来了。
想着那少女的水灵模样,老孙头菊花似的老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猥琐的笑意。
就在他正想着好事,思量着该请哪家的婆姨去帮自己说项的时候,门外官道上渐渐响起马蹄轰鸣之声,片刻功夫就在酒坊门前停下了十余骑,马背上的骑士清一色的黑衣箭袖,佩刀挎弓,衣袍里鼓鼓囊囊,很明显穿有内甲,以老孙头这么多年练出的一双招子,一眼就看出这是军中打扮。
为首的一名虬髯大汉翻身下马,把马鞭交给迎上来牵马小厮,便带领着一干人等走了进来。他旁边的一位青年军士还低声对着那小厮吩咐几句,大意是嘱咐其用上好的精料喂马。
老孙头眼睛一亮,本来这种兵痞十分难惹,经常赊账不说,脾气还极大,他们这些做小本买卖的事事要陪着小心,一个不好,被他们砸了铺子都没地说理去。但眼前这伙人似乎不同,个个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样子,不像是那些杂牌军。尤其是中间的虬髯大汉身高近丈,一身上下,煞气缭绕,不知道手上了结过多少人命。
这些人应该是才从战场上下来的朝廷精锐,如果伺候好了,绝对不吝金银。
于是他腆着那张猥琐的老脸就准备凑上去迎接,恰在这时一名迎客的青衣小厮已经走到了那伙人面前。那小厮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在这酒坊中来来往往伺候的都是普通行商,哪里见过这些个铁血老兵,整个人都被那虬髯大汉身上的煞气镇住了,完全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他本就身形瘦弱,这时站在虬髯大汉面前,活脱脱像是离了巢的鹌鹑一样,显的凄惶无助。
孙老头以不符合他年龄的速度窜了上来,抬腿给了青衣小厮一脚,把那小厮踹了个踉跄,厉声骂道:“没用的东西,还不滚一边去。”随即转过脸来对着虬髯大汉等人,瞬间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各位军爷里面请,好酒好菜立马招呼上。”
虬髯汉子只是瞥了那吓傻的小厮一眼,就不再理会,随孙老头进了酒坊里间,十二个人占了两张桌子,等酒菜上齐,便一声不吭的闷头吃喝起来。
嘈杂的酒坊也因这伙人的到来,静了一静,只是有人在下面小声嘀咕道:“这伙人一定是从幽州来的,听说北方胡子又闹腾起来了。”
“这些个胡子怎么就不知死活呢,哎,这下可好,北方那条路子又断了,不知什么才能消停。”
“这两年冬天越来越冷,我还打算去北边搞点皮货,现在看来是没指望了。”
“兵荒马乱的,赚再多,也不如自己小命重要。”
……
虬髯汉子一伙人完全不理会其他人的窃窃私语,只顾自己吃喝,酒足饭饱之后,又买了些干粮,拍下银钱后就起身离去,孙老头陪着笑脸把他们送出了门,这才舒了一口气,大周立国才几十年,这些个骄兵悍将可不好伺候,所以孙老头送走瘟神,心情大畅的瞄了眼桌子上包含赏钱的酒资,一张老脸笑的犹如菊花绽放。
虬髯大汉一行人出了酒坊便马不停蹄地一路向上京赶去,却不走官道,而是上了青云山,从山道绕行,足足走了三个时辰才停下马蹄,在道边稍事歇息。
日头渐渐偏西,那虬髯大汉站在山道边眺望夕阳,只见残阳余晖映照祥云,为其镀上一层金边,宛如一片金色海洋,翻涌不息,使人情不自禁的想要纵情高歌,一舒胸怀。
这时一名青年军士走到虬髯大汉身边,轻声道:“将军,营帐已经搭好,请将军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