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行今日可曾过来……”
申时行与张四维皆都供职翰林院,只是申时行家室较好,加之他为人素来与人亲近,所以如今已然入宫为左庶子,掌理翰林院。
这般问起申时行,却还是因为有些时日没有见过,倒有意前来一叙,毕竟在苏州时,徐尚珍也帮了自己不少的忙。
今年徐尚珍便致士回乡养老,老人一辈子与人不争,所以终其一生也是首辅之位,如今申时行却是状元之才,虽说是养子,但终究期望极重。
张四维稍稍停顿片刻,才忙道:“时行今日在翰林院……会试之期越来越近,他倒也难得有时间过来……”
沈无言应了一声,便也不再多问,随即一行便走进国子监内。
监中读书声阵阵入耳,扫过那一间间课堂,沈无言不由露出一丝笑容,淡淡道:“当年那一批人如今怕是都如朝为官,为国效力了……至于那些教习们,也都回老家养老了吧。”
张四维知晓身边这位书生的过往,所以对方这般说起,倒也没有太过惊奇,直到停在国子监茶厅前,沈无言这才回头看向张四维,轻叹道:“听闻今任国子监祭酒乃是老臣吕调阳……”
吕调阳乃是嘉靖二十九年的榜眼,之后家中父母相继去世,以至于一直都丁忧在家,直到前些年才回京做官,而今却也成为国子监祭酒。
虽说官途稍显坎坷,但其为人刚正不阿,在朝中也少有人敢得罪。
沈无言今日过来便是为了将沈天君安排在国子监读书,这的确不和法度,若是祭酒不允,着实是一件难办之事。
张四维见沈无言一脸难色,不由一怔,忙好奇道:“莫非沈先生与吕大人有过节……吕大人却也是忠直之臣,定然不会念及私仇的。”
沈无言摇摇头,接着指了指身后的沈天君,苦笑道:“小女也到了读书的年纪……虽说我夫妇二人都能教个一知半解,但终究不如先生教得好……所以……”
张四维顿时会意,只是看着幼小的沈天君,不由苦叹道:“天君这孩子……年纪却是有些小了,否则……还是由吕大人定夺……”
说着话,二人便走进茶厅之内。
厅内只见一名两鬓斑白的老人正翻着手中书卷,给身边一名青年讲解,讲的着实细致,甚至有些重要之处还多次讲解。
若是遇到太过困难之处,他却也能启发学生去思考,然后二人交谈之中便解决了问题,倒是让沈无言大为惊奇,心中不住称赞。
由于老人正在讲解,所以沈无言二人便坐在茶厅边上椅子边,直到那青年离开之后,才起身向着老人一拜,道:“见过吕先生。”
老人微微点点头,示意二人坐下。接着看了一眼边上正与一名女孩玩的欢快的男孩,忙起身向着朱翊钧施了一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朱翊钧脸上稍有些不耐烦,只是依旧挣脱沈天君的追逐,然后整理衣冠,待从容之际,才向着老人回礼,道:“见过吕先生。”
见着眼前这十多岁的孩子如此有法度,吕调阳满意的点点头,接着回身看向张四维,道:“太子出阁读书……拜先生还要一阵……且议事驳杂,太子可否愿意。”
出阁读书乃是一件极其重要之事,称为经筵,由翰林院学士充当讲官,又或者有学识之官员讲读经史子集。
至于拜先生这一环节,却又是李贵妃所要求,乃是为了让朱翊钧记住每一位先生,大抵也算是一种尊师之态。
当然,百官心中却也清楚所谓的尊师,无非是将这些先生们与太子拉的更近一些,也就等于将太子之位更加稳固。
“翰林院已然拜过,礼部也走过一圈……却也熟悉了,大抵不会成为麻烦……”
关于这其中礼节,沈无言之前也有所了解,所以看过朱翊钧一脸愁容,便知晓他其实万般不愿意,只是既然是李贵妃要求,却是无法改变。
于是稍一沉吟,忙打趣道:“要说拜先生……却该先拜我这个先生……”
边上的朱翊钧听得此话,顿时欢心,只道:“沈先生自然要拜……却还要大拜……”
沈无言扭过头,轻哼道:“沈先生又没死……拜什么拜……”
听着沈无言阴阳怪气的言语,立刻便将朱翊钧逗的大乐,他本就痛恨这繁杂礼节,此时听沈无言将拜先生说是拜死人,顿时心中大为畅快。
只是沈无言话刚一出口,吕调阳顿时脸上青黑,沉声道:“拜先生显示太子尊师之礼……你竟如此侮辱……沈无言,国子监外的牌匾还未摘掉,你怎的不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