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五年初,织造局起了一场大火。天干物燥,起大火本就是一件极其寻常之事,何况是织造局这般疏于管理之地。
只是这件事让知府衙门十分为难,织造局这边属于管理实在不是衙门的事,而是知府衙门实在管不到织造局这边。
只是这次却实在不能再不管,毕竟织造局丢失了七十万两银子的绸缎,这实在不是一件小数目。
鉴于此种原因,知府衙门一早接到报案,衙门李捕头便带着手下一干人等向着织造局而去。
位于太监巷的织造局原本不叫太监巷,只是近些年在织造局办事的都是宫里派来的公公,所以久而久之改成了太监巷。
对于这边的情况李捕头也不甚熟悉,毕竟以他的身份以及地位,是无法接触到这般人物的,平日里织造局那边也不会允许知府衙门派人过来巡街。
以至于李捕头接到这案子之后,就立刻十分好奇,为何以往架势极高的织造局的公公们,会委身去找知府衙门官差来办事。
直到一行官差看到火场面貌之后,一切都十分明了了。
一眼望去,李捕头便能判断这火并非因为天干物燥而着的,实在是因为有人故意纵火,在仓库周围甚至还有故意放置未曾烧尽的柴禾。
若是寻常火难,织造局断然无需来找衙门,一来织造局自己便能应付,二来在织造局附近暗线无数,本就犯不着来找衙门。
如今出了这情况,李捕头大抵能猜测,这纵火之人应该是织造局内部之人,否则防守如此严密的库房,岂能说烧就烧?
想来那位织造大人怀疑织造局的人,所以不用织造局的人来查,而是刻意去寻找衙门来帮忙,实在是如今他更相信衙门那边。
分析出这一消息,李捕头颇为不屑。
身为衙门捕快的他,算不得朝廷官员,拿的是衙门的微薄俸禄,身份也十分低微,故而十分看不起这些阉货。然而如今这些看似高高在上的太监们,却依旧还是要靠自己这些人。
目光扫过这早已成废墟的仓库现场,李捕头微微皱起眉头,随即走向站在边上等待结果的齐尧,行了一礼,算是见过,便道:“的确是纵火……不过剩下的还要具体情况还要在仔细去勘验。”
“勘验……”齐尧点点头,随即又道:“我想……李捕头是否先验验尸体……意思是说,织造局有人死在了火场。”
“还有人命?”李捕头脸色微变,沉声道:“既然出了人命……报案时为何不明说……还有火场怎的不见尸体?”
齐尧不由皱起眉头,显然他对眼前这精壮汉子的无礼十分不满,但他依旧还是可以忍受这粗鲁的汉子的无礼:“织造局的事不同于乡野平民……李捕头还是请查验尸体吧。”
李捕头虽说不喜眼前之人,但却也深谙为人处世之礼,之前也是因为太过急切所以才有些冲突,很快便恢复如常,他略表歉意的向着齐尧示意,接着忙应道:“是,查验尸体才重要……”
尸体停放距离火场并不远的,大抵是怕遭到积雪破坏,所以临时搭建了亭子保护,周围还有些许护卫看守,应该是织造局内的护卫。
还未走近尸体,李捕头便听见一阵嚎啕大哭之声,声音十分尖利,不似女子发出的生意,但与男子声音又相去甚远,想来就是局子中的太监了。
一眼扫去,便看到趴伏在雪地之中,将头埋在白色单子上痛苦的小太监,想来的确是伤心过度,竟然已经已经哭的几近晕厥。
齐尧脸色微变,轻喝一声,道:“桂子……你这是作甚……来人,将他拖走。”
被呵斥之后,桂子顿时抹了抹并未流泪的眼睛,随即慌忙一滚,熟练的向着边上跑去,却被李捕头连忙叫住。
“这位……桂子,你且先不忙着走……”
桂子一听此话,忙回身看了一眼齐尧,见对方并无反对,这才怯生生的站在李捕头身边,低声应道:“捕头大哥,你找我……”
李捕头见这小太监似乎还有些惧怕自己,心中顿时十分受用,连忙安慰道:“你无需害怕……不过有些事要问问你。”
边上的齐尧一听此话,立刻沉声道:“李捕头有事问我便可……桂子对这事并不了解。”
李捕头连忙摆手,并未理会齐尧,而是问道:“桂子,你可认识这死去之人……”
桂子连忙点头应道:“认识,当然认识……他叫顺子,便住在我隔壁……”
李捕头点点头,继续微笑道:“那你可知这位顺子……他平日里都与那些人交往……比如有过矛盾,又或者关系要好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