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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剑舞(1 / 2)

天踪 楚尹 更新时间 2020-08-17

 炎黄历776年

天鼎山巅

天鼎山居于炎黄大陆极北之所,山逾万仞,直入云天,其势之雄,为大陆群山之首,尤有甚者,其表终年寒冰覆体,险峻无边,飞鸟不渡,凡人多所不能及,据传此山远古为仙人置鼎炼器之所在,所以得名。

然此时天鼎最高处,立云峰头,却悄然站着一男一女。

飓风肆虐,卷起千堆雪。这白云环绕之所,冰雪连天之境,实是滴水成冰,寒彻入骨,而那两人却似全然不受影响,任凭风雪袭身,静默无语。尤其是那立于峰顶崖边之人,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身处绝地,竟是浑然不觉,脸上反露出怡然之色。

“前无古人,来者无踪,唯天地悠悠,无穷无尽。登临绝顶,览众山群小,它处所不及也。青衣,这天鼎雄姿,果无愧大陆首峰之名,此番我们也算不须此行了。”那人背负双手,俯瞰脚下万里河川,一席白衣与这天地浑为一色,风雪之中,唯衣衫猎猎,这极动与极静之神韵,竟透着说不出的温儒洒意。

听得此言,那唤青衣的女子幽幽一声轻叹,缓缓抬起了头。便是这一抬头,让这一片银白之地瞬时失去了颜色。明霞如镜的脸庞虽是平静如水,却如何掩得住那与生俱来的千种风情、万般花韵,漫天风雪之中裙裾飞舞,曼妙身姿时隐若现,便是倾国倾城之说,怕也难言其风韵之万一。

“大战在既,宗主却尤有闲情不远千里登临奇峦,我先前常自费解,如今到了这里,总算有些明白了。”

那人听了淡然一笑,头微微仰起,望着那阴朦朦的九宵云天,却又入了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青衣似是对他的这番行径早已司空见惯,也不以为忤,尤自轻声说道:“踏足此处,万里河川尽匍匐,凌云之志自是勃然而发;而宗主不动明王大成之日,岂不也正当睥睨天下之时。这‘胸中自有万古,眼底更无一人。’虽是狂傲之言,但只怕也唯有此句才能真正映衬宗主现下的心境罢!”

“睥睨天下……纵横无敌……倘若真是睥睨天下,纵横无敌,只怕也过得无趣得很!”

那人听到这里,脸上却没有露出一丝得意,反是微微叹了口气,徐徐将目光从天外收了回来。

“青衣,你虽常明我意,此番却是想错了。我少年时性好游历,曾许下‘有生之年,定当游遍大陆名山大川’的痴迷念头。这些年来,因缘际会,我足迹遍及四方,唯这天鼎山始终无缘得至,此番前来,也不过是想了了少时的心愿罢了!”

“宗主……”

低沉的嗓音带着些微的沧桑与惆怅,透过呼啸的风,传入青衣的耳边,渗入心间,她脸上的神色微一错愕,随即又想到了些什么,一时间娇躯竟似乎再也禁不住山巅上彻骨的寒意,微微颤抖了几下,沉静的脸也恍惚苍白了许多。

“宗主何出此言?‘乱神诀’既已大成,天下还有何人能阻宗主脚步?为何却要说出这等颓丧的话来?难道……难道说那玄天宗的‘紫府太玄经’真有如此厉害,竟连明宗圣典也比之不过?”说到最后,语音夹着微微的颤意,却是再也不复平静了。

那人未料到她竟会有如此大的反应,禁不住回过头来,深看了青衣一眼,又转头淡然道:“我不过随便说说,你到多心了。青衣,以前你可不是这般沉不住气的。”

“是吗?”青衣摇了摇头道,“倘若真有十足把握,依宗主的个性也断不会生出这样的念头。即便是我多心罢!可这般话儿,宗主从前却也不曾说过,这等行径,宗主从前也未曾有过,又如何能叫我不多心呢?”

明亮的眼眸微微现出一抹黯然,却始终停留在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上,青衣轻轻地说着,无暇的脸庞依旧平静如水,可话里却有着生死相随的决绝。

“反正不管宗主去哪,我总是跟着的……”

那人听得神色一怔,眼中瞬息闪过一丝莫名的神采,沉默了半响,方才低声问道:“你向来冰雪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只怕是猜到了些什么,是不是?”

“我又能猜出些什么?”说话之间,青衣脸上的神色却又黯淡了下去,嗓音也是低低的,蕴着淡淡的苦涩。

“从前宗主待我如知己,大小事物无话不谈,不管什么都会告诉我,我自然深明君意,无所不知;可自从宗主习成圣典后,却似乎一下子跟我生分了许多了,有些事情却是再也不会跟我说了……宗主,从前……从前我也是这般称呼你的吗?”

声音依旧是低低的,到了最后这句却又更加的细微了几分,平添了几许失落,几许惆怅,那人听着,也似乎恍惚了许多,再也不复先前的从容怡然。

是怎样的情愫埋藏荡漾的秋水之间,再也掩藏不住?那凝望欲言的瞬间,又是怎样的心海在翻卷波澜?

他自然是明白的,却又不愿去明白。

只是,岁月摧人,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彼此竟再未真正的交心过,竟连名字都有了尊卑之分?

尘封的记忆忽然间,从心间,一点一丝的慢慢翻腾起来,就像雪后的一缕阳光照在冰封的湖面上,渐渐泛起一丝涟漪,他禁不住转过身,静静地看着青衣,原本淡然的脸庞刹时温柔了许多,一如多年以前。

多少年了?他竟再没这般仔细地正视过她……

她依旧如多年前那般明眸皓齿,光彩照人,岁月竟是如此眷顾于她,全不曾在她脸上留下丝毫的痕迹,可她的身影,看去仿佛又孤单了许多,忧郁了许多,再也不似从前那捻花而笑的无忧少女了。

宛如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让锐利的刀锋狠狠地刺了一下,那些曾被刻意掩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情感,此时竟也随着这多年后的默然回眸,如波涛般翻涌起来,来得如此迅猛,到似乎比这山巅的飓风还要来得激烈许多。而即使修行日渐精深,早已心静如死水的他竟也再不能无视它的存在,一如这漫天的风雪,直把他的衣袂吹得直贴肌肤一般。

他凝望着那张美丽而略显苍白的脸,心中浑然不知是何滋味,轻轻地说道:“尘风……叶尘风……你从前本是这般叫我的!”说到这里,他心下一阵迟疑,但终于还是缓缓说道:“小妹,这些年我慢待了你,是我的不是,你便是怨恨于我也是应当,只是……”

他心下一阵茫然,却又不知再该说些什么了。

“小妹……”

多少往事,多少愁思,便被这两个字,这低沉的嗓音轻易地撩拨了起来,化成了焚心的熊熊火焰,而她竟也如那扑火的飞蛾,义无返顾,直至黯然消魂,柔肠寸断,不能自己。

“小妹,从今往后,我便这般叫你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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