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着徐佳良姜客客气气辞别了魏珠,顶着烈日回了针线房,原想着得加紧赶制手里头的活计,否则又要被陈嬷嬷训斥了。
可是陈嬷嬷却忽的和蔼了许多,道:“你辛苦了一遭,晌午小憩一会儿,不必忙做活!”
徐佳良姜暗自狐疑,却不敢就这么大咧咧应下来,忙笑甜甜道:“姑姑折煞了,这些都是分内的活儿,且姐妹们都忙着呢,我怎好一人歇息呢?”
陈嬷嬷摆摆手:“行了行了,叫你歇着你就歇着,下午娘娘宫里的四禧姑娘要来找你,记得客气着点!”
徐佳良姜笑容微微冻结,心跳不由加速,她忙点头谢过,又道:“我刚来的时候,手艺在针线房都是垫底的,多亏了姑姑督促教导才有今日!”
陈嬷嬷被这马屁拍得舒服,立刻脸色笑容多了三分:“你这丫头,嘴巴倒是甜!行了,去给自己泡个菊花茶消消暑吧!”
徐佳良姜忙福了一福谢过,又悄悄拿出藏在袖中的几块银角子道:“这是松风馆几位答应小主赏赐的,可那衣裳都是姑姑忙活着才赶制出来的,所以请姑姑收下吧。”
见着银子,陈嬷嬷立刻又和善了三分:“你这丫头倒是懂事!”说着,陈嬷嬷不动声色收了其中三块银角子,却留了一小块给徐佳良姜,也算没有白叫她跑一遭。陈嬷嬷虽然脾性不怎好,但是对于乖巧嘴甜、又懂得适时“孝敬”的人,陈嬷嬷还是会有好脸色的。
其实,不管那一处,下头二三等宫女孝敬管事太监和掌事姑姑也是惯例了。针线房也是如此,哪个针线上人若得了赏赐,少不得拿出一半来孝敬陈嬷嬷,当初卫氏受到排挤,也不只是因为她长得好看,更是因为她不懂得“孝敬”掌事姑姑,有了好回回都是一人独吞,最后被撵走,也是净身回去的!而后的那个叫香茵的丫头,也是大同小异,不过她自己作死,故而死得扔进了乱葬岗,连口棺材都没有!
陈嬷嬷笑道:“澹宁殿的一等宫女四禧姑娘下午要来寻你,记得别到处乱跑。”
徐佳良姜眼中一震,嘴唇隐隐发颤:“四禧……姑娘?”
陈嬷嬷淡淡嗯了一声,未曾注意旁的,便转身去内室喝茶了。
且说这中秋节近了,天儿却不见凉爽,反倒是秋老虎余威当真叫人热得如在蒸炉中。苏帘也是看着今儿太阳太灼人,便拘了小猴子不许走出澹宁殿。又吩咐了清扫偏殿粹雪堂,打算今儿就叫小猴子搬进去住,他打生下来就用着的木炕、矮榻、条案、香几等物一并直接都搬了过去。
小猴子踮着脚尖,扯着苏帘的缀满了累累红珊瑚裙角道:“额娘,妹妹什么时候能出来陪我玩呀?”
苏帘唇角荡漾,“要明年春天呢……不过也快着了。”
小猴子不甚清楚“明年”有多远,但是听额娘说“快”,便心满意足了。
苏帘戳了戳儿子的腮帮子,抬头唤道:“四禧!”
打帘子进来的却是绣楼,“娘娘,四禧又去了针线房了,说是跟人讨教做帐坠儿呢!”
苏帘点点头,是了,是有这回事,只是嘴巴顺口便叫四禧了。
绣楼福了福身子,轻声问:“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吗?”
苏帘到:“都过了午了,带六阿哥去粹雪堂睡会儿午觉吧,哦,记得只睡小半个时辰就成了,睡太久了反而容易整个下午都迷迷糊糊,醒不过来。”
绣楼忙轻声应了。
打发儿子去睡午觉,苏帘也躺在香榻上闭目养神了,被褥都是新的,软软的有太阳微晒过的暖意,那云锦的面料上染了紫薇的花香,唔,是了,今日殿中奉着的是紫薇花,倒是好闻得紧。
因晚上已经睡足,苏帘并不打算入睡,只是想歇歇眼睛罢了,上午又是看话本、野史,又是教小猴子背了一段三字经,大约眼睛疲乏了。
故而及时靠近她的脚步声再轻微,苏帘未睡着,自然都捕捉在了耳朵里,还有鼻子也嗅到了熟悉的龙涎香的气味。苏帘轻缓呼吸着,继续装睡。
可玄烨有心溜进来做坏,便伸手将腰间佩玉摘了下来,用玉坠上明黄色的流苏轻轻在苏帘耳边扫过。
这一痒,苏帘立刻忍不住咯咯笑出声儿来,一个骨碌便爬了起来,佯怒道:“你让我好好卧床休息,却这般作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