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苏帘不晓得如何去安慰她,只低头依在他胸口,听着那颗平常搏动得有些快的心脏,纵然他十分擅长掩藏自己的情绪,一个孩子又没了,心头想必是在隐隐作痛吧?
德妃固然有几分咎由自取,但是那个孩子……终究是可怜人。
良久,玄烨方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朕的儿女,为什么那么多都活不下来……”
苏帘心中一颤,是啊,为什么那么多都活不下来?她也正是害怕自己的孩子在内宫无法活下来,才避居畅春园,竭尽全力远离那个地方。
旋即,玄烨薄怒道:“是德妃福薄,才连累了朕的女儿!”
苏帘不由愣住了,德妃……固然有些许她的过失,但若将小公主的夭折尽数归咎与她的身上,未免太过凉薄。乌雅氏想必不过自诩身子康健,才为晋位之礼而隐瞒,而后胎相一直不稳当,也未必全然是她强撑着行册封礼的缘故,其中还指不定有没有人伸了不该伸的手。终究,小公主没了,对她也是极大的打击,而这个时候玄烨却怪她福薄……
玄烨似乎找到了发泄口,连连道:“必定是她福薄!!是朕不该封她为妃!是她出身低微,受不得这样大的福气!否则怎么养在佟氏宫中的胤禛就好好端端的,偏朕刚许了叫她养育,小公主没过多久便夭折了!”
“玄烨!!”苏帘突然开口打断他的话,“别说这样的话!我从不信福气一说,那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何况宫里夭折了的孩子又不止小公主一个,荣妃生的阿哥夭了三个、惠妃早年也夭折一个儿子、甚至连仁孝皇后的第一子承祜阿哥也是早早没了的!难道她们也都福薄吗?若是如此,宫里还有几个福厚的?!”
“朕……”玄烨一时间顿挫无言,纵然德妃百般端庄、礼仪周全,他心中依然泯灭不了那份偏见,尤其是在小公主夭折的时候,那偏见便一瞬间被放大了。
苏帘哀沉着脸道:“何况你说德妃出身低微,那么我——有比她好到哪儿去?”纵然抬了旗,也改变不了乌苏里氏曾经是内务府包衣出身,更改变不了她曾经是佟皇贵妃宫的二等宫女乃至后来的景仁宫后殿答应。
“苏苏,朕不是那个意思。”玄烨脸上含了二分愧色,急忙道。
“我知道……”苏帘靠在他怀中,语气渐渐柔婉,“我知道你只是太伤心,只是何苦迁怒可怜人呢?德妃失了自己的骨肉,现在没人比她更伤心难过。”
“莫要提她了。”玄烨沉声道。
苏帘一愣,抬头看向玄烨眼中那隐隐透出的厌恶之色,不由心底一凉,玄烨却道:“纵然不是她福薄,也是她的过失!乌雅氏偏生在封妃之后才被诊出有孕,莫非之前去请平安脉的太医都是庸医吗?!!”
玄烨的愤怒,隐隐若雷霆,苏帘一时间哑口无言。那突然爆出的三个月身孕,玄烨如何能不生疑呢?
只是……当初,乌雅氏有孕,玄烨是十分高兴的吧,乌雅氏生了小公主,玄烨更加高兴,如今小公主没了,便只是乌雅氏一人的过错了。
玄烨的心——并没有将乌雅氏白放进去,这一点苏帘不知该不该高兴。她并不喜欢与玄烨提及宫里的那些女人,是因为她也会嫉妒在紫禁城里有得宠的嫔妃,更因为玄烨今儿宠着这个,明儿便有厌嫌上了。譬如德妃,纵然八面玲珑,竭力周旋于后宫,还是免不了被玄烨嫌弃出身。苏帘心中也隐隐担忧,如今玄烨喜欢她,自然觉得她处处都好,若是有一日也不喜欢她了,是否也会嫌弃她包衣奴才的出身呢?
心有郁结,相处自然也不及以往那般如鱼得水。
过了几日,玄烨忽的有了疏远苏帘的举动,他没有继续在澹宁殿批折子,甚至晚上都过来得很晚,往往是苏帘都入睡了,他才来,第二日苏帘尚未醒来,他便早早去九经三事殿御门听政了。
起初苏帘还以为他是前朝事忙,才会如此,细细一打听,才晓得原来并非如此!听小凌子打听来的消息,玄烨每日白天闲着没事就常出来溜达,却不往澹宁殿这边来!!
这一日晌午,小凌子回来禀报道:“娘娘,皇上说午膳已经在春晖殿用过了,所以就不过来了。”
苏帘差点没把象牙银箸给撂了,闹不懂他又在搞什么,难道就因为她随口替德妃说了两句话,他就不乐意了?莫名其妙……她已经低声下气派了人去请了,可是一连三番五次都以各种理由拒绝。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竟然已经四五日没正经和他说过一句话了。
他不来,苏帘白天里也得给自己找点事儿做,除了教导小猴子,也长长出去散步,也稍稍放松些心情。即是散步,便没有叫肩舆,只预备了方伞等遮阳之物、两只银杌子,并一些消暑的茶点。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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