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儿扶着太后,款款往后殿走去。
太后的脸上充满了平静,就好像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太后,皇后娘娘可真沉得住气。”慎儿不禁对太后说道。
太后微微一笑,“你看她沉住了气,可她心里真的就沉住气了吗?”
慎儿有些不解,“太后的意思是?”
太后对着慎儿,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啊,跟了我这么些年,一些长进都没有。”
慎儿低下头,“奴婢,不如瑾儿姐姐。”
太后瞪了慎儿一眼,“不许提那贱人的名字。”
慎儿慌忙间,将头低地更低了,“奴婢知错。”
太后见状,轻轻拍了拍慎儿的手背,柔声道:“不过,你才是对哀家最忠心耿耿的。所以,哀家只留你一个人在身边。”
慎儿仿佛受到鼓舞一般,点着头,羞涩一笑。
“你去替哀家办件事。”太后说罢,便附耳对慎儿说了起来。
慎儿听罢,点了点头,便告退了。
太后一个人站在廊上,轻叹了口气,在廊边的长椅上坐下。
夏日里,绿树成荫,阳光透过缝隙斑驳地落在廊上。
那日光,星星点点,落在廊上也不觉得炎热,仿佛假的一般。
十五年了,自先帝登基,她被封德妃,到如今贵为太后,她在这宫中已经呆了十五年了。
这十五年,足够让她看清世事了。
真真假假,看多了,看透了,便也不在意了。
她站起身,款步而行,一手调皮地拂过每一根她走过的廊柱。
仿佛她不是年将四旬的太后,而是刚嫁予先帝之时,王府中清纯可爱的王妃。
这一日的太师府也极不平静,魏忠义的门生感觉到了前朝的危机,纷纷前来拜访,商议对策之举。
魏忠义其实并非争权夺势之人,只是这些门生,都指着他过日子,有时候也是无可奈何。
商议来,商议去,既不想违逆君权,又不想手下这些门生受苦,自然也没个所以然。
魏忠义劝走了众人,只说容自己再想想。
这一夜,却千头万绪,迟迟不能入睡。
“老爷?您睡了吗?”门外,传来管家低声的问询。
其实魏忠义不曾就寝,不过是不愿多想,便坐在棋桌旁独自研究着残局。
“进来吧。”魏忠义说道,盯着棋局,手上的动作却仍然不停。
管家打开门,走到魏忠义耳边,低声说道:“老爷,芳兰姑姑来访。”
魏忠义皱了皱眉,看着管家问道:“她来干什么?”
“听说是奉娘娘之名,带了点心来给老爷。”管家弯着腰,恭顺地说着。
“如今人在何处?”魏忠义放下棋子,皱眉问道。
“人已请到偏厅,老爷是否一见?”
“走吧。”
夏日里本该星宿满空,这一夜却是乌云密布,一副风雨欲来之势。
以至于乌云几乎遮挡了月光,魏忠义走在廊上,只觉得朦朦胧胧,望不清前路。
偏厅中,只见这大夏天,一女子竟穿着头蓬,还将斗篷的帽子盖在头上,正在厅中站立等待,手上还提着一个食盒。
“娘娘命你来的?”魏忠义走入厅中,在桌旁坐下,问道。
那女子转过身,对着魏忠义福了福身,将食盒放在桌上,一边开着食盒,一边说道:“娘娘知道老爷今日在前朝受了委屈,特命奴婢带些点心前来。”
说着,便将食盒中的点心一一列在桌上。
红豆糕、牛乳酥、荷叶羹……这些点心……
魏忠义看在眼里,不禁皱眉道:“这丫头在宫中,可还好?”
芳兰低下头,“娘娘说,没有母亲的孩子,便如同野草,随风摇摆也便罢了,早晚也是要被人拔去的。”
魏忠义的眉头不禁皱地更深了,他叹了口气,才继续说道:“我知道了。你只与她说,她还有父亲在。”
芳兰福了福身,便告退了。
魏忠义看了那一桌的点心,不由苦笑了一声,喃喃自语道:“这丫头,何时变得如此鬼心眼。这些点心……不都是她娘爱吃的吗……”
这丫头分明在暗示自己,仍她在宫中受人欺负……
魏忠义叹了口气,无论自己与亡妻的感情如何,他到底只有这一个女儿。
既已入宫为后,无论如何,为了这个女儿,自己也得在朝堂立稳脚跟。
否则,一个无宠,又无母家的女子,即便身为皇后,也只能任人欺凌罢了。
他回到寝室,却仍是心烦意乱,刚在其桌旁坐下,又烦躁地站起身,来回踱步,终于下定决心,在棋桌上落下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