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奇的脸色苍白如纸,有些疲惫闭了会眼,良久,才缓缓睁开,眼中尽是无奈。
一指定江山,气势如虹,代价也实在太大。
陈奇这一指抽干了流韵,也抽干了体内浩淼电芒,气海中重新归于死寂,一丁点玄力都不复存在,彻底干涸。
更让人肉疼的还在于,陈奇修为太过低微,根本不足以演化出那一指的威势与精妙处,即便是气海抽空,亦根本没办法让那一指成型,甚至连最基本的雏形都做不到。
因此当海啸般的电芒升腾而起的时候,九彩莲花瞬间枯萎了两片花瓣,红橙两色花瓣只是在刹那间便就完全失去光彩,沦为了两片灰败的枯叶。
比深秋的槐树叶还要萎顿。
原先完美无瑕流溢着世间最本源的九色九朵花瓣,如今成了七彩。
九彩变七彩,顿时大半风采。
陈奇喟叹一声,不去想这已经发生了的恼人事情。他是个心性坚韧的人,只要付出的代价能起到应有的作用,那就是值得的。
现下看来,谷期旸那双空洞的眼神,证明陈奇的付出是有回报的。
并且,如果不是气海中的电芒,九彩莲的秘力也没办法被陈奇完全掌控,他原本无法从莲叶中汲取太多的力量,经此一役,两朵花瓣剩余的精华,倒是没有一丝浪费的尽数纳入了肢骸经络当中。
最为明显的就是,胸前裂开的豁口此刻已经完全愈合,若非有着明显的血痕,让人很难想象到,这个地方先前会有两道深可见骨的剑伤。
如果此时有人能够看到陈奇身体内的情况的话,便会惊愕发现,那些盈盈发光的骨骼上,此刻不仅有血丝缭绕,更还泛着红橙两色奇异光泽。
在干涸起了裂纹的经脉中,一道道两色荧光温和拂过。
如起清风,如蕴暖流。
受创严重的经脉先是一阵柔和的摇动,然后缓缓凝结,最后坚实稳固,且还隐隐拓宽了不少。
在那根线完全消失前,陆芊儿留恋的望了陈奇一眼,颊生绯红的她眼帘垂下,不动声色的离开陈奇的怀抱。
已经恢复行动能力的陈奇朝前踏了一步,没有去看林外欲靠近又有些忐忑的人群,扫了一眼已经彻底断气的谷期旸,仰起头,眯起眼睛,避开刺眼的日光,盯着上方几道模糊人影,嘴角浮上一抹笑意。
明艳日光下,少年浅浅的笑容夺目不可直视。
陆芊儿会心一笑,低头看着剑尖,凝望着剑尖下的脚尖。
.................
鲤鳞黑色面罩下是一张惊愕无比的表情,过了很长时间,直到下方那个年轻人抬起头的时候,他才有些惊惧的避开视线,看向旁边老怀安慰的许世清。
“破玄杀灵玄?”
虽然只是简短的五个字,却有着复杂至极的情绪波动。
黑袍鲤鳞语气中仍有着难以置信,震撼过后,呼吸都有些粗壮。
像他这种类似于探子的身份,唐国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能知晓一些,越境跨楼杀人不是没有,只是像眼前这种正面对抗的情况下,以破玄境击杀已经跨过第二道坎的灵玄境。
这样的事情,不是罕见,而是从未有过!
这到底是一个多么恐怖的年轻人。
哪怕是当年目空一切的青衫鬼才,也达不到这种程度吧。
自认见识涵养都不俗的鲤鳞感觉喉口一阵干涩,喃喃自语:“这样的事迹,足以震动天下,如果这个年轻人能够成长起来,我南唐将再出一尊传说。”
在他的认识中,眼前陈奇所展现出来的恐怖天赋,已经超越了现下寻常人的理解,恐怕就算与五百年前的国师相比,也不会相差太多了。
五百年前,南唐国师阮济山起于微末,凭一人之力,将唐国稳稳托起,屹立于玄元大陆。
一人庇一国。
许世清轻笑摇头,低声说道:“修行路漫长,路途坎坷,谁又能说得清楚呢。我可以很认真的告诉你,相信你若是想查也能查到,三年前,这个孩子体内还没有一丝修为。”
鲤鳞点了点头,显然对此事已经早有了解。
“这个年轻人的家世我们鳞卫早有资料,青冥城外的一户书香门第,父母早亡,全家都是无法修行的体质,前两年你们青玄宗也没少在他身上花功夫,只是这个年轻人当时的天赋实在太差,完全扶不起来。”
鲤鳞说到这里顿了下。
对于他们这样的机构来说,监察天下,行走在黑暗中的人,若想要真正了解一个人,很难有查不到的,而他们也从来不质疑搜集来的资料,因为多年来的经验,可以说自成立至今,鳞卫几乎就没有错手过。
所以他没有怀疑资料的真实性,只是思考这一切的变化来源。
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鲤鳞才不太确定的说道:“就在去年年末的时候,陈奇这个年轻人就开始展现出了常人难以拥有的天资,其后短短数月内更是突飞猛进,后来似乎南下了一趟,等再回宗后便拥有了破玄境后期的实力,更是一剑斩杀了一名燃烧气海的通玄境高手...嘶...”
鲤鳞不太理解的摇了摇头,在他看来,这种不太确定,又记起模糊的认识,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过了。
因此他只能纠结的皱着眉头,盯着许世清说道:“你们绝对没有这个能力改变他,而陆卓铭回来之前,这个改变就已经发生了,这一点,我相当确定。”
这种凭空出现的改变,在寻常看来足以称作神迹的改变,对于一名鳞卫来说,则是必须查据其根源。
忽然,鲤鳞余光瞟见了陈奇身边的陆芊儿,猛然一震,心底划过一道连他自己都感到惊惧的猜想。
鲤鳞眼神飘忽不定,心中暗想,“主子叫我过来试探陆卓铭,如今看来,果然有其深远的想法。”
一直注意着他情绪波动的许世清心中划过一丝不解。
这个监察使手下的鳞卫,似乎对青玄宗没有多大的杀意。
难道秦珪不是准备对他们下手?
察觉到异常,鲤鳞目光一凝,看向许世清,怪笑道:“老人家还是不要想太多东西,知道的越少,才能活得越长久,我倒是很期待你这柄越老越有韵味的宝剑,在唐国剑林中斩出一道自己的痕迹。”
许世清心中大定,微笑道:“多谢。”
鲤鳞毫无戒备的背起双手,遥遥望着远方的两道身影,低笑道:“也不要谢的太早,我们可以不主动对你们下手,但是如果只是断剑门的话,谁也没法对我们家监察使大人说闲话。”
许世清望着那边,笑得没有一点烟火气,自跨过第二道坎,成就一位灵玄境以后,这位古朴剑士风采越发出尘。
“二十年前我们青玄宗可以力镇压断剑门,今天同样可以。”
黑袍鲤鳞满不在乎的笑了一下,直直盯着那道青衫,虽然他确实有着让人折服的气度与天资,但是沉寂了这么多年,一贯经历黑暗的黑袍,确实想不通,这个人到底还有着什么东西,值得自己主子如此急切的关注。
岳韦鼎的身上紫金色剑气如烟气般缭绕,收回冷漠无比的视线,继续看向眼前的青衫男人,缓缓开口道:“这就是你的依仗?”
陆卓铭嗤笑一声,微嘲道:“你以为人人像你?只懂得依仗外人!可是你又谁都不相信,真是相当悲凉的人生!”